“等会儿你去跟杨医生说说沈烬最近的情况,越详细越好,也好展开对他后续的治疗。”
“好。”
杨惠中很早就来了医院,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眼睛细长,戴着一副银框眼镜,长得很清瘦,像一只狡猾的老狐狸,此刻正站在沈烬的床尾,手里拿着一本书。
让人想到了古时候的教书先生。
如果他的眼神再干净点的话。
“这位就是江医生?”杨惠中合上手里的书,手指粗糙磨了磨书的一角,抬起头看她,带着打量,“这段时间麻烦你了。”
她礼貌颔首,“职责所在。”
沈烬轻轻抬眼,漫不经心地看向对面身姿纤长的女孩,手下床单不自觉紧了紧,对上她刚好递过来的视线,又兀地松开。
“听说,白医生你刚来京州,以前学的是关于心脏方面的术学?那这心理方面……”
他问得不算隐晦,语气也不像是请教,倒是更像质问,镜片下那双细长的眼睛闪着弱弱的精光,不可忽视。
来者不善。
江述宁从容不迫,双手很自然地插进了兜里,有风从窗外吹进来,卷过窗帘,勾起她衣角翩翩,“辅修过一点,不算精通,可能是凑巧。我只是负责他每天按时吃药,其余的不是很清楚。”
回答得很官方,字字精巧,密不透风。
陈惠中笑笑,满是皱纹的食指扶了扶自己往下掉的银边框,眼角的细纹因为扯出的笑容紧紧皱成了一团,有些枯枝败叶之风。
“那也算是江医生的功劳,我听院长说,沈烬已经很久没打过镇定剂了。既然江医生有自己的法子,那我便不多问了。”
真是只老狐狸。
“当然有法子。”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沈烬很听她的话,至少在她面前很乖,暴戾的情绪也会被他控制着压下去,不会出现镇定剂或者暴力倾向这种极端情况。
她在脑海里飞速地纠结着措辞,再三斟酌后,“让他自由点,别把他当一个犯人看着就行。”
意有所指,杨惠中的目光再次落到她身上。
注意力被转移,他的矛头无法再将她对准。
风声寂寥,诡异的气氛下,“滚出去。”
沈烬声音很淡,清瘦干净的指骨轻轻蜷起,抚了抚被单上莫须有的灰尘,下颚线轻轻紧绷,眸底落下点点不悦的漆黑。
这声,也不知道是对谁说的。
他们只知道他的脾气很怪,也许上一秒还对你笑,下一秒就可以将你陷入泥潭,琢磨不透。
江述宁扯扯唇,冲他颔首,“以后都是同事,还会有很多问题来请教您。”
“却之不恭。”
话这么说,不过是客气,杨惠中从不参与病院的一切事宜,由沈家专门派来治疗沈烬一人的病情,而其中的渊源,不得而知。
江述宁的脚步声空荡的走廊上越来越远,院长也跟着走了,杨惠中上前,粗粝的五指握住了房门的把手,没有一点声音地关上。
沈烬依旧是那副病恹恹的模样,脑袋靠在后面的白墙,轻轻搭着,雪白指尖落在胸口处,眼睫忽闪,散成一片好看的剪影。
他唇色很淡,淡到几乎透明,没有血色,他抿了抿,转头拿起了旁边桌上的水杯,仰头喝下。
杨惠中不急不缓,又拉出了他床尾,那个专门为他配备的椅子,他理了理衣服上面突兀的褶皱,从容坐下,又挂上了那副模板似的笑。
楼下有几个小孩子调皮的尖叫,透过窗户落进了病房,京州今天刚刚回温,但是没有太阳,透不过窗照不到他的脸上。
那略带肮脏的五官,着实扎眼,偏偏今日无光无法洗去他脸上的丑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