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灯笼一照,才发现那酒鬼衣衫褴褛,头发蓬乱,仿佛乞丐。
“呵呵,尹修荷……尹修荷早已死了……”
他的声音嘶哑,甚至带着癫狂的绝望。
打灯笼的男子回头看了一眼坐在马车上的小女孩,转而低头对他道:
“我们姑娘是纳兰府的家主,纳兰朝禧。”
那人醉醺醺地抬起头,瞅着灯光下小伙子的脸,喃喃地念叨:
“纳兰朝禧……朝禧……禧……是谁呢?是谁呢?”
纳兰朝禧见他醉的实在厉害,有些耐烦地道:
“尹修荷,本姑娘没那么多耐心陪你一个醉鬼聊天。
你可记得十六年前欠的一笔债?我今天是来收债的。”
“债……债……十六……”
那酒鬼碎碎念着,忽然像是触电一般惊叫一声,指着她起身便摔趴下在地上。
哈森略带嫌弃地上前扶来了他一把,喝道:“喂,你站稳了。”
谁料那酒鬼竟抓死死抓着他手,挣扎着爬过来,惊讶地盯着她:
“你,你是五姑娘?你、你母亲……?”
纳兰朝禧坐在马车上,居高临下地看着狼狈不堪的男人,道:
“是,我母亲是昭宁公主,你夫人的救命恩人。”
她说完冲身边的的云禾道:“云禾,拿给他看。”
云禾点头应是,然后走上前去,将一张纸打开在他面前,就着哈森的灯笼念道:
“兹感念昭宁公主救爱妻何清颖之命,日后若有用武之地,定以命相付。
尹修荷,庆熙九年书。”
她念完后便将那张纸递给了尹修荷,道:“仔细瞧瞧吧。”
这张账单,是她在整理昭宁公主的遗物中发现的,是一个账簿,账簿里记录了许多公主个人采买、花销的账目,当然还有这些“债条”。
尹修荷双目无神地看着面前的纸,灯光下一张惨败的脸渐渐浮现出悲恸的神色,半晌才颤抖着双手缓缓地接过那张纸,
“爱妻何清颖……爱妻何清颖……”
他喃喃地念着那五个字,像是早已刻在生命里的五个字。
他再次跌坐在地上,将那张纸狠狠地握在了自己的胸口,像是千万根针扎一样,佝偻着身躯压抑地悲声痛哭起来。
云禾怔怔地看着面前跪地哭泣的男子,眨了眨眼,生怕他把那张纸给撕坏。
纳兰朝禧心中忽然飘过一丝莫名的悲凉。
这样的感觉是她从未有过的。她没有喜爱的人,也没有被谁所喜爱,因此她还不知情爱为何物。
“十六年前,你帮着青梅竹马的何清颖逃婚到了西陵卫。
她因不愿给人做妾而被家人殴打,加上一路奔波,水土不服,到了西陵卫便大病不起。“
纳兰朝禧说着时,觉得心情有些闷,她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续道:
“那时你们已身无分文,无钱看病。你为了给她看病,偷了恰好在长盛大街上逛街的昭宁公主,却被昭宁公主的侍卫发现。
她知道了你们的情况,被你们的情谊感动,便出手救了她,而你则写下了这封债条。
三年后,你夫人……仙逝,你便开始浑浑噩噩地度日,混迹花都粉巷,打算了此余生。”
地上悲声恸哭的男人像是突然找到了一个突破口一样,呜咽不再压抑而是转为嚎啕大哭,让人不忍听闻。
纳兰朝禧坐在马车上,一手托着腮望着天,她有些瞧不起这个男人竟会为情爱而颓废丧气。只是当有一天她自己也陷在情爱中时,再想起这日的情景,方才恍然有了感同身受。
不过,眼下她只想让他快点哭,她实在困的不行想回家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