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子和季南江在晨雾中并肩疾行,虽然天气寒冷,但是在快步行走了一段路后,妙子还是觉得面颊和背上开始细细密密地冒出汗珠,身体也因为血液循环太快而痒痒麻麻的。路旁草丛还凝结着晶亮清透的露珠,冬日的晨光丝丝缕缕的掠过他们的面庞,泛出羞羞答答的金光。在那一两处阳光还没有照亮的地方,妙子依稀看见一个身影,伫立在一道窄门中间,她定睛看,是张显。阳光照不到他的脸上,妙子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觉得他灰蒙蒙的脸上,哈出一个一个的白汽团子。她微笑点头,像往常一样,不,应该说比往常热情一些。他愣了愣应付的点了点头像撞钟似的,庄重肃穆,木然转身,还随手关上了那扇门。
他们一进科室,季南江就急忙开窗“这屋子里闷了一晚上,真是什么怪味都有,闻得人头晕……”湿漉漉的风,就这么一阵一阵的扑进来,吹在妙子红透了的挂着汗珠的脸上。
“你别站在风口上,一会儿吹着凉!”季南江把窗户关上一半,露了一条缝,把妙子往边上推了推。
“姐姐……”
他俩一同回头,一张苍白惊慌的脸。季南江识趣的往椅子上一靠,查看起化验单。
“你怎么到这来啦?”妙子拉着女孩在办公室的一角坐下。这个角落一丝风都没有。
“我……我不敢回去!我爸妈来了,说要打死我!”女孩双手交叉握着,夹在双腿中间,耸着肩,整个人蜷在一起,紧绷绷的。
季南江对妙子指了指墙上的挂钟,快八点了。主任要来大查房了。
“你先送她回去吧,一会儿要交班了,她在这里不方便。”季南江搓了搓手。
妙子咬着下唇,垂眸想了想,“好吧,那我先送你回去,你的医生也该来查房了。”她让女孩勾着自己的手臂,慢慢起身。
“快交班了你干嘛去?”赵维希手忙脚乱的穿着白大褂,一只胳膊套在白大褂里,边走边找另一只袖子,那只逃脱的袖子就像捉迷藏一样在他身后随风飘荡,妙子无奈苦笑,走过去活捉了那只袖子,然后帮他穿好。
“我一会儿就回来!杨过!”妙子丢下一句就跑了。
妇科的住院部的门半开着,病人迈着僵直的腿,趿着拖鞋,撑在墙上的扶手旁,艰难的挪着步子。医护大多也都是女人,她们在走廊里急色匆匆的穿梭,脸上挂着不怒自威的金刚相。让人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憋闷和惆怅,可能是同为女人的妙子自己独有的感觉,也有可能是每一个进入这个场所的人都会有的痛惜。总之,走进这里就让人压抑。
女孩在病房门口探了探头,又赶紧把脖子缩回来。“他们在!”她小声对妙子说,声音微弱又颤抖,像是鸽子咕咕咕的低吟。
“我陪你进去吧!”她拉着女孩走进门。坐在女孩床边的那个女人回过头来。
妙子看见一张像是刮了腻子的大白脸,油润润的。脸上的肉有横向发展的趋势,整张脸看起来扁扁的。她顶着桔红色的卷发,发色已经很久没补过的样子,发根长出一大截黑发,黑发中又有些花白,头发很毛躁的样子,短碎发张牙舞爪的竖在她的头顶,其余的头发被一根黑皮筋潦草的束在脑后。她的鼻子宽宽阔阔的趴在厚厚的嘴唇上,有点凶相。她一看见女孩,那两道粗粗的黑眉就立刻竖了起来。
“死哪儿去了?!现在还不消停!到处跑!”女人立刻起身,伸出又圆又粗的臂膀一把搂过女孩,用粗壮的手指用力的掐着女孩的腰,女孩“嗯!”了几声,痛却不敢叫出声。女人打的很顺手,动作行云流水。
“好了好了!别人家都看着呢!”一旁坐着的男人终于坐不住了,犹豫地起身,拦了拦。他眼神迅速的环顾了一圈,他的嘴张了张,没发出任何声音。男人打量了几眼妙子,嘴角勉强地扯出了一个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