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鸡鸣三声天微微亮后,那黑风才算消停,从走廊尽头的窗户窜了出去,眨眼间不见踪影,和出现时一样诡异。
村民们起来后看到我爸斜靠在墙壁上,发白的脸上满是汗珠子。
嘴唇青紫得厉害,两只手掌被门把割出两道鲜红的口子,血汩汩地往外冒着,森白的掌骨都清晰可见。
就是在那种情况下,我妈把我生了下来,更重要的是,我活了!
只是,与其他的孩子有点不一样,我没有哭,而是冲着抱我的医生“嘿嘿”直笑,吓得她浑身一哆嗦,甩手把我扔了出去。
得亏是摔在了床上,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即便活下来,也有可能变成天天咬手指的二傻子了!
之后,护士帮我擦拭了身子,说很健康,而且……肚脐下面有个凹陷的胎记,有铜钱那般大小,走丢了的话也好找。
我妈早产这事,不知道是谁捅给了一直在山上草屋独居的爷爷,八十四岁的他,竟然一口气独自奔波了三十里山路,赶了过来。
先是在楼道里,对村长那帮人劈头盖脸一顿训斥:“连水冢(zhong)血棺都敢动,你们真是活腻歪了,这次要不是我儿媳,你们早见阎王了!”
村长他们唯唯诺诺的,屁都不敢放一个。
进了病房,看到我妈和我母子平安后,爷爷老泪纵横,颤颤巍巍的,从怀里掏出一块羊脂玉符,挂到了我的脖子上。
随即指着我爸和我妈正儿八经地命令:“打死也不能让娃摘下来,以后每年换一次细绳,让它始终盖住胎记!”
玉符是圆形的,月饼那般大小,上面有八条红色的纹路,相互绞缠诡谲极了,像行云也如流水,总之就是没人看得懂。
爸妈使劲点头,她们很敬畏爷爷,其实后来我才知道,全村的人都很敬畏爷爷。
爷爷放下我后就‘扑通’一声栽倒在了地上,由于一路飞奔,油尽灯枯。
我爸一手抱着我,一手摇晃着爷爷大喊:“爹,你不能死啊,还没给娃起名字呢!”
“随……八……生……”爷爷说完这三个字就咽气了。
这名字的含义也很明了,我是我妈怀胎八个月所产,又是农历八月份出生的。
我妈埋怨了我爸好一阵,说是他的最后一句话,变相送走了我爷爷——名字给起了,不就是可以瞑目了么!
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有些是我那个多嘴的妈不经意间唠叨出来的,有些是我从大槐树下,村民们的闲言碎语中听来的。
有多少真多少假不知道,但有两件事却是清楚的,一是我脖子上挂着的玉符;二是村里再也没有清淤过那条河。
我小时候不怎么懂事,在心里常常怨恨爷爷。
你想呀,每次要过生日了,爸妈就会想起他,本来欣喜的脸霎时就变得阴云密布,领着我去村后的山坳里给他上坟。
而我,每次看到坟前的石台上,摆放的那些丰盛水果点心,就馋得口水直流,暗暗嘀咕:本该是我的,是我的……
不过有一回,着实把我吓了一跳,那次傍晚天阴沉得厉害,空中飘着毛毛细雨,我爸又领着我去上坟.
在一座座坟丘间绕来绕去,最后来到了爷爷的墓前。
放过鞭炮磕过头之后就该回家了,但我在离开时,偷偷抓了一串石台上的葡萄,塞进衣服里裹着,边走边悄悄吃起来。
我爸在前面低头走着,一句话不说,他本来就是沉默寡言的人,当然没有注意到后面偷吃的我。
快离开山坳的那片坟地时,我不经意地回头瞥了眼,吓得一整颗葡萄直接滑进了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