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我父亲拿回一封信,是我二叔来的,意思是说他儿子在农村里学习还行,但当地教学条件不好,县城好的中学也进不去,看哥哥嫂嫂能否让他来陕南读高中。我父亲养尊处优惯了,爱啰嗦家里的小事,大事却都是我母亲拿主意。我母亲对我这个二叔一向印象不好,看了信,就和姥姥絮叨起一些往事。
我父亲考到县城读高中,二叔的学习很一般,家里又困难,勉强读完初中就不念了,帮着爷爷做些农活。父亲上高中不久就认识了我母亲,后来上学的开销基本上都是姥姥负担,爷爷家里压力也就不那么大了。爷爷很心疼二叔,家里好吃好穿的都可着他。二叔虽然学习一般,但人不笨,也非常会来事,村里的头头脑脑的人都喜欢他,后来就当了村里的会计,在农村这算是有工作的人,村里给开支,不用干农活。一来二去的,二叔就染上了赌钱的习惯,东北也叫耍钱,可是这钱可不是好耍的,欠了不小的一笔赌债,气得爷爷大病了一场,最后总算东凑西借的把窟窿堵上了。爷爷病好后,就和父亲商量要给二叔早点说门亲事,有了老婆就有人管着了。经人介绍,爷爷相中了邻村的二婶,二婶的家里条件不错,二婶人也好,在东北的妇女中属于淑女型的,就是比二叔大三岁,模样也一般。二叔不同意,爷爷很坚持,闹了几次,最后还是成了亲。
成亲之后的头几年,二叔和二婶的日子过得还不错,二婶贤惠又能干,家里外面都是一把好手,二叔也不再出去瞎混了,有了三个孩子,两儿一女。可惜好景不长,有一年爷爷家翻盖房子,二叔不小心从梯子上摔了下来,摔坏了腰,总是喊疼,也干不了力气活,去医院也没看出什么毛病来。受伤后,二叔就颓废了,开始喝酒,酒越喝越多,脾气也越来越坏,经常和二婶吵架,日子就开始走了下坡路。一次,二叔又喝多了酒,和二婶又吵了起来,二婶气急了,就要收拾东西回娘家,二叔就威胁说敢跨出这个门就打折二婶的腿。二婶也犯了犟,拿起包裹就往外走。二叔追了出去,在院子里抓起一把铁锹,没轻没重地就打在了二婶的腿上。二婶腿瘸了,瘸得还很厉害,不能干重活了,人也一下子就老了。爷爷也是因为这个事情,上了大火,着了大急,不到一年,本来硬硬朗朗的爷爷也走了。
我父亲对这个弟弟是又怜又恨,对二婶却是十分尊重,毕竟是二婶操持着给爷爷养老送终的,逢年过节都会偷偷寄些钱回去,不让二叔知道。
父亲就和我母亲商量说,他二叔这辈儿的事都过去了,看在他二婶的面子上,还是把孩子接出来闯荡闯荡吧。母亲也拿不定主意,就去问姥姥,姥姥也是喜欢二婶,就也支持让二婶的孩子过来。父亲就高高兴兴地亲笔写了回信。
要开学的前几天,二叔的孩子来了,自己一个人坐火车从几千里地外的东北到了陕南,中途要倒四次车。我父亲带着我和弟弟去火车站接他,他一出车厢,我父亲就认出了他,眼泪就掉了下来,一把就抱在了怀里。我和弟弟也走上去,亲热地帮他拿行李,我问他一路上累不累,饿了吧,他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答道:“嗯哪”。我看着他晒得黑灿灿的脸,一身的东北味儿,就像看到了那年刚刚来到陕南的自己。
回到家里,姥姥拉着东北弟弟就开始流眼泪,看见东北来的人她每次都是这样,姥姥一辈子生活在北大荒,爱那里的山山水水,要不是因为放心不下我,她也绝不会离开那里。母亲准备了丰盛的饭菜,问起二叔和二婶他们的情况。这个弟弟很健谈,人也大方,坐在小板凳上,一板一眼地讲起了东北家里的事。
我大姑的丈夫,也就是我的大姑夫,当上了乡里的书记,几个孩子也都结了婚,抱上了孙子。老姑身体不好,头发一把一把地掉,一年半年带在医院里,老姑夫开了个小饭店,家里日子还算过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