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有人来,因浅翻身下丘,藏身树后。听见人叫、马嘶、鞭打、喝骂由远及近,滚滚而来。偷眼一瞥,是伙马队,马上几个大汉,腰挂玄铁宽刀,身披精铜甲胄,面目威严,眼射寒光。甲胄响,气息强,浑似野兽出笼。俊马驰,宽刀晃,正是官家模样。
马后拉着四五架囚车,每车三四步见方,塞着七八人,粽子一般。
官兵御马拉车,匆忙慌乱,偏又荒郊野岭,山路泥泞,车辙深陷,歪扭狼狈。因浅心道,道路泥泞,我怎不觉?看看脚底,只略沾薄泥,想是连天若海内功神妙,身轻如燕,足不沾泥,不禁一笑。
忽听哐当一声,一囚车翻倒,七八人陷在泥里,不住哀嚎。兵头嘞马喝问:“怎个回事!”押车兵丁滑头,眼珠一转,喝骂囚犯:“蠢货,偷奸耍滑,弄翻囚车,伺机逃跑,老子皮鞭不吃素哩!”说着扬鞭,啪啪乱打,犯人皮开肉绽,惨嚎不已,泥血混杂,四溅翻飞。其实,方才士兵不慎,弄翻囚车,因怕兵头怪罪,推给犯人,更马鞭相加,视人命如草芥。
因浅瞧在眼里,心下不平。滑头兵丁扶起囚车,恰一飞花飘来,因浅玩心起,小指轻伸,真气注花,教它重若磐石,压住囚车。滑头拉车,如生根一般,不防一个趔趄,摔成泥人,恼道:“真个怪事!”另一浓须兵丁道:“敢情拌了树根、石块,细看看。”滑头细看,车轮早出泥地,未见牵绊。再拉,又是不动,滑头、浓须合拉,也不动。滑头道:“邪门!邪门!”恰月出浓云,一缕清光,照见那落花,浓须道:“别无多物,只这落花,停在车上。”滑头道:“傻子,莫不是多了这花,车就如铅似铁?”浓须笑道:“玩笑,玩笑。”滑头冷哼一声,伸手拂花。花儿凝了连天若海真气,看似轻,重如山,看似软,利如刀,可怜滑头一拂,齐齐削去四指,切葱一般,血似涌泉,痛彻骨髓。囚犯受他鞭打,心里有恨,见此变故,笑得打跌。兵头见乱,进前问道:“何事吵嚷!”滑头面白如纸,说道:“那花有鬼,切得我指落。”兵头惊异,不敢碰花,只抽刀砍花,花似坚铁,嘣得刀子缺口,火星四溅。兵头道:“是那阴魂来了,施此邪术。”众人听了,骇得发抖。
因浅疑道:“什么阴魂?”因从树后窜出,问道:“什么阴魂,说与我听。”因浅内功精纯,缩身树后,气息自敛,兵士虽有功夫,敏于常人,仍难察觉。忽见一翩翩少年,均是一惊。兵头毕竟历事多,心子稳,问道:“你是何人?”因浅笑道:“我问你话,你倒问我。速说阴魂之事,莫耽搁!”兵头未说,一老囚抢道:“少侠,我等并非恶民,只近日阴魂四起,官兵弹压不住,拿我等充数哩。我等不通武艺,与阴魂较量,只有一死,少侠仁慈,救了我等去罢。”因浅道:“假话,我未曾见阴魂。”老囚道:“是个女鬼,先还追我等,现在追来,只落个飞花在车上,却不现身,这般消遣人。”因浅笑道:“你等怪癖,花有何碍,随它落去。”老囚道:“那花重似泰山,压车难行。”因浅道:“不晓得拂去?”老囚道:“那花利如宝剑,拂之断手。”因浅道:“用刀砍么。”老囚道:“那花坚如磐石,砍之刀嘣。”因浅一笑,拈起落花,随手扔了。众人皆惊,老囚道:“少侠果有本事,轻易破了邪术。”因浅笑道:“哈哈,是我降花车上,惩几个恶兵,何来邪术?”滑头兵丁听了大怒,喝道:“好恶的小鬼,害我断指!”因浅道:“兵痞,自个儿弄翻囚车,却开罪犯人,断你四指,是个教训,滚开,养伤去!”滑头道:“纳命来!”因浅道:“你来取么。”
滑头听了,小眼挤在一处,怪叫一声,挥起马鞭,直劈因浅。此鞭虽急,因浅瞧来,却似杨柳轻摆,稍稍侧身,由鞭抽进泥里,脚尖轻移,踏住鞭梢。滑头一惊,忙欲抽回,马鞭却似生根,纹丝不动,滑头未料此节,又跌一跤,怪叫打挺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