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起,到如今已是8月盛夏,他们总是不断地走啊走,辗转湖南、江西、浙江和安徽数省,行程已达数千公里。这一回,他们从宣城出来一走又是十几天了。
在星星尚未褪尽的清晨,128师官兵踏着狗吠离开了一座宿营的村庄,那条长长的村路渐渐消逝在后面的灰色云雾里了。
小佬打算回忆一下这些天在路上都看见过些什么新鲜东西,但想不起来,寂静的村庄,荒芜的田园,还有一些难民憔悴的脸,似乎新鲜,却又似乎每天都在哪儿见过。
“天天走啊走,何时是个头?”队伍里,有人提出了疑问。
“我们又不是打败仗,为什么天天往后退?”立即有人附和。
因为萧山在宣城的西南方,给人的感觉就是往后撤一样。
“娘卖的,走这磨人的路,还不如打仗死了痛快。”小佬在发牢骚。
“安静!吵些什么?”一匹褐色的军马从后面跟过来,军官吼叫着挥起了鞭子,“啪”地一声,小佬的肩上挨了一鞭。
“娘卖……”小佬想发火,却突然敛住了,满脸赔笑地,“团长……你好!”
骑在马上的年轻军官是覃啸天。他佩戴着执勤的红色袖章,两眼瞪得桐子大。自从往前线开赴,覃啸天已知处于兴奋状态,终于有机会真正的上战场了——而不像在老家每天不是去山沟沟里剿那些拿着火铳的毛贼,就是虚应以对地与红军绕圈圈。而且,改成了堂堂正的正规军,还当了个不算小的官,他很兴奋,只想着严格管理下属,带领部队为国杀敌建功。
吼叫过后,啸天一夹马肚子,雄赳赳地往前跑开了。
“哈哈哈哈!”伙伴们一阵大笑。见覃啸天勒住了马头在往回看,大家又全把笑声压抑住了。
小佬没有作声,在伙伴们的笑声中默默忍受着这个侮辱。有什么办法呢,因为这一切都是自己选择的。如果他不这样选择,如今或许还端坐在桂花飘香的文庙改建的那个赣才中学里,又或者跟着哥哥去码头接船,当然更多的可能是去那棵老青树地下跟别人“撘罐”赌钱,兴许还有了可喜的收益,但自己禁不住猴子大哥的诱惑,竟然死缠烂打硬要当兵,要上前线打倭寇。小佬是自己躲在载兵的大船上最后才赖进部队的,他连家里也没说一声。如今家里一定闹翻天了。他有些委屈,但自己不后悔,男子汉,做了就不后悔。
走着走着,渐渐地,大路变成了公路。
几匹驮运军需物资的矮个头小马打着响鼻从小佬身边经过。这些从大山里出来的马如今的步子已经放得很开了。牠们已经慢慢习惯了在那平坦的没有障碍的土地上单调的行走。当“原地休息”的号令一传下来,队伍便“呼啦”一下散开了。士兵们在路边的草丛里,土路上,或坐或睡,有的干脆就着路面坐下来,抽烟、捶腿、扯闲谈。
太阳斜照,将一切物体的影子拉长。水面,倒影摇曳,光斑跳跃。黄昏的时候,他们终于到了一座小城,这座小城叫萧山。
萧山不算大,风景很美,只是道路肮脏,人群拥挤。前方战事吃紧,这里涌进了许多逃难的人。有的挑着堆满家什杂物的箩筐,有的挎着用被单捆扎成的大包袱,扶老携幼,人人都脸色发黄,神色憔悴。128师的将士们都盼着早日上前线打仗,没想到却被放到萧山的一座破庙里驻扎下来无聊地耗着:吃饭、睡觉、开操。
三天后,第四路军军参谋长刘益章来128师视察,谷子琪陪同他边走边看。
“不愧是谷师长,真是治军有方啊!士兵们斗志很高啊!”刘益章看着在操场上挥汗操练的士兵,赞赏道。
“大家的斗志确实很高,湘西人嘛,没有怕死的。”谷子琪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