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路在草鞋杂沓的声响中扬起漫天灰尘，树木、山岩、云彩——一切杂乱的风景都不停地单调地往后退。在一个飘飞着冻雨的下午，一支连军装和武器都没有，还使用着的原始的长矛和大刀的部队离开了湘西故土，开始了远征。
1937年春，新编34师由谷子琪带队走出了湘西。这支队伍日夜兼程行军来到醴陵后，被编入第四路军，番号编制128师，谷子琪任师长，隶属潘简绪军。128师到醴陵不久，被通知开赴江西；可刚到江西才休整几天，又接到军事委员会命令：128师即刻开往浙江奉化驻扎。
那一天，谷子琪在视察一团举行的野外拉练。
“奉化？”谷子琪很是奇怪，问从军部过来传达命令的孙副官，“淞沪会战已经打响，128师怎么开往奉化？”
“我只是参谋长的副官，不怎么清楚原因。”孙副官说，“不过依我的推测，奉化是委员长老家，离淞沪战场也不远，肯定得加强保卫。”
“你这个副官还算有见地。”谷子琪表扬了他，看着眼前这位皮肤白皙，举止文静的年轻人，又说，“听你的口音，也是咱湘西人？”
“是。谷师长。我是洪城人。”
“贵姓?”
“不敢。”年轻军官甚至有些腼腆，下意识地用右手摩挲着新军装的下摆，面色发红，“师长，免贵姓孙，单名平。”
孙平被省军参谋长刘益章看重。这次全国大改编后，刘益章当上了第四路军的军参谋长，孙平也跟着来到四路军担任参谋。
“孙平。好，算是在军部有我们的湘西老乡了。”谷子琪说，“以后遇事还望你在军部多给家乡说点话。”
“哪里，是师座笑话了。参谋不带长，打屁都不响……”谷子琪的话让孙平活跃起来，流露出他玩世不恭的习性。孙平感觉失言，忙说：“对不起，师长，见到老乡我就胡说八道了。”
“哈哈哈哈。”谷子琪大笑，“没事没事，湘西人的性格就这样，直肠子，好！”
“报告。”这时，一批白马飞驰过来。马背上的青年军官跳下马背敬礼。
“覃团长，你来了？”
“一团请示首长行动命令。”
“哪有那么快。真是个急性子。我们还刚刚接到命令呢。”谷子琪说，“别急着等命令。我给你介绍个洪城老乡。”
啸天这才发现谷师长身边站着个年轻人。
孙平已经认出了他，说：“啸天，好久不见。”
谷子琪有些惊讶：“啊，原来伱俩早认识？”
啸天道：“怎么能不认识。烧成灰都认得的。”
谷子琪一下子就听到了两人对话中的硝药味，忙说：“一个军部参谋，一个128师团长，今后可要多多老乡帮老乡啊！”
覃啸天因为年纪轻，有过战功，这次改编后，有当初的营长直接当上团长了。
“当然。当然。”孙平点头。
啸天却没有做声。
谷子琪说：“啸天，军部命令我们往奉天开，你们团就作为先导。”
“是。”覃啸天笔直敬了个军礼，尔后跨上马扬尘而去。于是这支脚板上的水泡还没干的大兵队伍又匆匆出发了。
行军的旅程单调而寂寞。起先，刚刚开出湘西，人人都精神饱满，对外面世界的一切充满了好奇。他们有的人生平第一次见到了宽宽的大马路，还在很宽阔的大河里见到了装饰得如宫殿般豪华的巨无霸大轮船，也遇见了很多像歌唱般讲下河腔的人……但很快一切都陈旧了、麻木了。
转眼间，从春天整编开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