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家各户,都按《屯租改革》规定及时按时缴清屯租。违者重罚严惩!”一个屯官骑在马上敲锣大喊。
半月前,猴子跟着几个骑马的兵弁下乡去城外远郊的大马。那地方,应该属于洪城和竿城管辖地的交界处。
那天夜晚,他们在一户寨主家歇息。大马的寨主姓韩名章。龙五金说,他原本就是寨主,手头有枪,就占山为王拖了一支不小的队伍,王家烈的黔军想抄“湘西王”陈统领的后路,就招安他配合攻打洪城——就是一年前的那次。攻进洪城那一段时间,他是黔军的团长,威风过一阵子。不久黔军偷袭湘西遭受挫败,韩章发觉自己被人耍弄了,于是临阵脱逃,重新回到大马当他的山大王。只是,手中的兵力被消耗得七七八八,不复当年的威风,虽仍是寨主,多数时间都是夹着尾巴做人,很低调。
湘西从清时起,大部分地区沿袭了傅鼐“屯田养兵”的制度,地方部队大部分给养来自屯租。乾嘉苗民起义后,清政府在已损毁南方长城沿线修建汛堡、屯卡、碉楼、炮台、关门一千几百座,其中凤凰境内修筑了八百余座,征得屯田六万亩,养屯丁四千,战丁一千,苗兵二千,共计七千人之多,加上朝廷绿营总镇约四千人的兵额,当时凤凰十万左右的人口有一万人常年兵役在身,比例高得惊人。屯丁分田到户,且耕且守,战丁专事操练,由屯田佃租中拨粮关饷,数以万计的凤凰人就这样被屯田的绳索牵在朝廷的战车上,以致使当兵吃粮成了世代传统。凡有兵役的人家门口,都钉上一块白木小牌,上边用红字记有服役人的姓名、年岁和身份。在街头巷尾一路看过去,几乎家家都有这么一块“光荣牌”,并可按月各自到营上领取一份银子和一份口粮。“地皆屯田,民皆兵籍”的状况,断绝了凤凰人另操他业的一切通道,只剩下以血肉之躯来换取生活这一条路子可走。这就是革屯军的历史由来,至于革屯军是如何走抗日队伍的呢?且听兄弟我一一道来:清嘉庆年间,封建统治者在湘西苗民聚居区,实行“以苗制苗”的政策,官府将夺取的苗民田土作为“屯田”,再将其租给苗民耕种,苗民以“屯租”缴纳给官府,供给专门镇压苗民反抗的“屯防军”、“巡防军”的给养。屯官权力极大,可以生死予夺,“落水的凤凰不如鸡”,韩章不敢怠慢,盛情地用酒肉招待。
满脑肥肠的屯官边大块吃肉大碗喝酒,边向韩寨主分配屯租数字,说:“你们这边九村十八寨,屯租数目拢共是2万银元。”
“2万银元?”韩章便哭丧着脸,“去年只是一万五,长官,加这么多,你们这不是要我的老命吗?”
“韩寨主,也不是头一回。”屯官说,“这事能讲价钱吗?赶紧各寨去收,三天为限知道吗?”
韩章心里不服,但只能直点头。
过了三天,韩章带人提着口袋去到各寨挨家挨户收钱,总共1万2千多银元,两口袋沉甸甸钱,但仍与分配款额相差甚远。韩章只好如实向屯官汇报,说这些余下交不起的人都是困难户,不如就宽限些吧。谁知屯官就将一个姓廖的抓起来殴打。那姓廖的就领头抗捐,结果被拉去关押,当晚就被枪毙了。屯官还把这一回的闹事归罪于寨主韩章纵容,将韩章抓去打得五痨七伤。
因为不能足数收齐款子,屯官也有压力,那天夜里,就一个人闷在屋里喝闷酒。
龙五金给屯防军官又添满了一杯酒,说:“长官,你有点喝醉了,就别再喝了。”
“你别管我。”屯官说:“不喝酒心里烦啊。”
龙五金说:“那么多袋钱啊,连运钱的大骡马都压得爬不起来,任务应该是快要完成了吧?”
“完成个卵。还差一大截呢。”屯官骂起丑话来,“唉,我都不晓得回去如何交差。去吧。你歇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