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童一料想父亲已经沉睡过去了,生怕母亲吵醒了他,仿佛一个爱哭爱闹的婴儿最好别醒。他只求父亲像个“君子”,到时候生气,最好“君子动口不动手”,骂一顿也就算了,千万不要动用武力。
母亲讨喜糖似的围着苏童一转,嚷道:“我听说,这次学校考试会设置奖学金,你得了名次没有?”
苏童一料不到母亲会这样大惊小怪,把书包扔在一旁说:“唉!一言难尽啦!”看得出,颇为失意。
母亲打破砂锅问到底:“那到底是‘有’还是‘没有’啊?你这不是急死人么!”
苏童一一言道尽:“没有。这次考试又失利了。”
苏孝贤忙完了今天在铺头的生意后,在房间里小睡,醒来后立刻盘问儿子道:“怎么样?情况怎么样了?”苏童一用脸色已经道出了答案。苏孝贤垂头丧气道:“我就知道会是这个样子!照你现在这个情形看来,别提上大学了。再过几年,连复读都成问题。成绩下滑得这么厉害,哪还有机会?考试糟糕成这个样子,肯定是你粗心大意的结果。”
苏童一今天的心情本来就不好,现在俨如犯人被审一样,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勇气道:“下滑就下滑呗!有什么大不了的?又不是没下滑过。我已经够烦的了,你们还整天说这些没用的大道理,还让不让人活了——”说着将手里的矿泉水瓶子向垃圾桶一砸。
苏孝贤盛怒之下,差点要冲过去赏他几个巴掌,亏得有母亲从中拦着,双方才平安无事。苏孝贤软弱地摆出做父亲的威严道:“你现在还没有资格跟我生气!”母亲就有资格了:“你们两个都别吵了!每人少说一句话,不会死人的。”苏孝贤见妻子处处袒护儿子,心里的怒意愈加浓烈。
母亲忙代儿子向丈夫赔不是道:“你就别生他的气了,好不好?他就是一时气糊涂了,才说那些气话的。”
苏童一在旁边小声嘀咕道:“生气就生气,我考试关你们什么事——”这话不说还好,一说,苏孝贤就更气了。
眼看丈夫的脾气一触即发,母亲慌忙补救道:“童一,你这孩子,怎么能这样说话呢?目无尊长,成什么体统!”
苏孝贤的脸顿时气得活像关公道:“你说什么?有种你再说一遍!噢——我给你钱读书,就连成绩都无权过问了?”
苏童一恨不能征用德国的教育制度,来反驳他老子道:“你剥夺了儿子自由学习的权利!”可惜这里是中国,不搞德国式的教育。因此苏童一有理说不得,只好任那些大道理在肚子里烂掉,好比丰收年却卖不出去的西瓜一样,只好任它们在田里烂掉。
现在苏孝贤正逢壮年,还轮不到儿子来教训他,他记得:儿子从前胆子小,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出言顶撞过他,今天很意外——难道真如世人所说:“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父亲善良了,也会被儿子骑的!那齐景公不是甘心成为儿子的“孺子牛”了么?这是一个很好的例子。趁自己现在还有做父亲的威严,一定要防患于未然才行!不然儿子日后飞黄腾达了,自己得靠他赡养,那岂不是很惨!一想到自然界那些狒狒给儿子禅让的事情,他就忍不住开始同情天下父母。
苏童一深知:老子是对付儿子最好的武器,难怪楚霸王项羽会千方百计地把刘邦的父亲挟持来对付刘邦——苏孝贤既然拿父亲的身份来压迫自己,那么自己便抬出他的父亲来对付他。下定这个英雄的决定以后,苏童一与父亲吵得更是不可开交了。母亲也想不到事情会愈演愈烈,只好任火势自行蔓延,仿佛扑救森林火灾力不从心的消防员一样,只图自己能够置身事外,退到安全的距离,冷眼旁观。苏童一嘴上不饶人,气得苏孝贤要动用藤条,于是他赶紧逃回房中,反锁,打电话向爷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