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
我缩起肩膀,哆嗦了两下。不知为何,泪水就流了出来。那一阵阵鬼气森森的风吹在身上,并不觉得有多害怕。只是莫名的,觉得满腹委屈,想有个人来哄。
我在冷的夜风中,忽然想起了被宇文泰抱着的时候,从心底涌起的暖意。
我回过头,月亮已经隐成挂在天边的一道黯淡的影子。天色微光发亮。
又是一天了。
到了五月,葡萄已经一串一串地挂在架子上了。黑紫黑紫,蒙着一层白霜,在阳光下招摇又可爱。
我将成熟了的葡萄剪下来,一颗一颗洗净,放在陶罐里用杵捣碎,加入糖密封起来。
过了二十多天,打开陶罐,一股带着酒味的清香扑鼻而来。
我将几个陶罐一个个打开,将酒里的葡萄渣都滤掉,剩下一小坛红色的晶莹透亮的液体。这便是宇文泰钟爱的葡萄酒。
我捧着那小坛子喝了一口——
那香醇的滋味自远而近地涌来,仿佛从远古而来,河流湍急,忽的排山倒海。
黑暗中各自彷徨的两个灵魂。
我装满一个酒囊,找来尉迟术:“你找一匹最快的马,将这个送去长安给丞相。”
“夫人,这是……”他一脸不解。我们离开长安一年,我从未捎过东西回去,只言片语都没有过。
我轻轻一笑:“送去给他,他会喜欢的。”
尉迟术正要接过去,我拔开塞子,自己喝了一口,然后重新塞好给他:“告诉他,第一口是我喝的。”
他双手接过去,立刻回身去了。
我望着他的背影,葡萄酒芳醇的滋味还在口舌间徘徊。想象着他喝到这酒的样子,那于黑暗中各自彷徨的两个灵魂,在在这囊酒中,或可相逢。
我的泪竟然涌了出来。
过了几天,尉迟术匆匆前来,说:“夫人,茹茹来犯,已渡河至夏州。丞相已召诸军屯于沙苑备战。夫人可要回长安去?”
我问:“如今的皇后不是茹茹的公主吗?为何茹茹还要来犯?”
尉迟术四下看了看,压低声音说:“属下听长安来的消息说,至尊有意接乙弗氏回宫,早已命她偷偷蓄发。夫人日日居于此地,当很清楚这件事情。如今朝廷内外都说,茹茹此次出兵就是因为至尊要接乙弗氏回宫。”
“怎么可能!”我失声说,“怎么可能为一个已经出家的女子而发兵打仗呢?”
尉迟术迟疑了一下,说:“至尊也是这样说。可是至尊也说,既然招致这样的议论,他亦无面目见屯于沙苑备战的众将,所以……”
“所以什么?”我想起乙弗氏的僧帽下那一头新长出的乌黑的头发,心里生出不祥之感。
“至尊已派出中常侍曹宠,带着手敕前来这里,要乙弗氏自尽。”
我呆立住,不知该如何反应。半晌,跌跌撞撞跑进去,一头伏在乙弗氏跟前。
乙弗氏诧异:“你怎么了?”
我抬起头,死死忍住要汹涌而下的泪水:“师父,你快点走吧。离开这里吧。”
她安详一笑:“曹宠已经快到了吧?”
我目瞪口呆。她知道?
乙弗氏起身从身后的小柜子里取出一份帛书递给我。我接过一看,细密软薄的白帛上,是皇帝的手书密函,说不得已派了中常侍前来赐她自尽,要她挑一心腹侍婢替死,自己赶紧乔装离开,天涯亡命去。
我手捧着那帛书问:“那师父为什么还不走?”
屋子里暗暗的。窗格间透过的光打在她的脸上,恍惚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