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月坐到柜台后。
柜台后唯一能坐人的地方就只有陆哂一直赖著的那张躺椅,这椅子与其说是躺椅不如说更接近市面上那些被叫成“电竞椅”的多功能椅,只不过靠背被放到了最低,脚搁又被抬到了最高,所以看起来像个外科手术台似的。
椅子窝里丢著个坐垫,坐垫上则搁著本旧版的《神雕侠侣》,好在不管是椅子还是坐垫都不算脏,只有那本倒扣著的书因为年代久远加之被翻了太多次,显得有点破破烂烂。
晏月捡起那本书,翻了翻里头微微泛黄的书页,放到了一边的矮柜子上。她脱掉鞋踩上脚垫,小心翼翼地把屁股挪到椅面上,再一点点地把背向后靠去。
柔软干爽的材质顿时包裹了她的全身,让她仿佛置身于一片布料组成的海洋里,屁股上方的坐垫则刚好撑住了腰后的空隙,让整个人能以最放松的姿态瘫在椅子上。
不管愿不愿意承认,这确实很舒服,她感觉自己稍微有点理解陆哂了。
就像预期的那样,这家店确实没什么人气。就算天已经放晴,而时间也到了城中晚高峰的四五点,这小区里还是安静得像是与世无争,偶尔远处的马路上会传来一两声汽车喇叭发出的喧嚣,但这声音经过建筑和树木的稀释,也被剥去了本该有的嘈杂,反而带上了些寂寥的气息。
晏月有些呆滞地望着天花板。
这一天里实在发生了太多事情,多到她都有些反应不过来,又或者是根本不想去思考。但回过神来她已经躺在了这里,独自一人在一家陌生的小店,躺在一张陌生的椅子上,看着这片陌生的天花板。
理性告诉她,自己有必要思考一下事情是如何变成这样的,反思,修正,前进,这也是她一直以来的习惯。
但她就是有些提不起劲。
她失败了吗?当然失败了,简直一败涂地。她也知道了自己为什么失败,因为从一开始她就错了。
就像之前她问陆哂的那个问题,她从来没懂过什么是爱情。站在她的角度上,她没法理解那种似是而非的玄妙感情,因为那既不直观也不理性,更没法用恒定的标准去定义与量比。
晏月曾一直认为那是自己的缺陷——其实现在也如此认为。她的脑中仿佛天生就缺少了能体会到恋爱感情的那一部分,她只能做个冷漠的旁观者,像台机器一样将男欢女爱拆解成激素和遗传因子的相互作用。
缺陷就该去弥补。
所以她接受了那场告白,试着从表象上抓住那些属于爱情的特征。她尽力满足对方提出的要求,扮演好一个模范女友的角色——即便那些表面功夫在她看来更像是纯粹的浪费时间。
事实证明她错了,错得离谱。有形而无神的模仿并没法让她懂得什么是爱,那本就是她可望而不可及的东西。而作为玩弄感情的一方,她得到了自己应有的惩罚,晚节不保,身败名裂,在学校里像只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这种坏女人最终被正义制裁的剧本才符合恶有恶报的普世价值观。
不过自己本该会更惨一点,也有可能是惨很多,晏月想到。
如果这个叫陆哂的男人没有突然冒出来的话。
她无师自通地按下扶手下的按钮,躺椅的椅背向上弹起,托着她的背从躺姿变成了坐姿。
他又是个怎样的人呢?
有时候半天的时间就足以看清一个人,但自己显然离了解他还差了很远。晏月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种感觉——这个男人身上有太多自相矛盾又含混不清的地方,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