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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觉得那些吃食不好?“雁夫人显然误解了阿念的沉默,神情有些微妙,“你觉着她可怜,被季家当做禽兽,是也不是?可那些肉,那些水,这些年都是我来打点的,如果没有我,她如何能活到今日?”阿念仔细想了想,摇头道:“没有夫人,她也不会死。季家愿意养着她,做个顾念旧情的样子。她若真死了,改日万一有人追问起来,恐怕要指责季氏薄待将军。”
活着的夔山镇将军没多少人挂念。她已成了季氏的疯妻,休弃的可怜人。但死去的夔山镇将军会成为隐患,有心人想要弹劾季氏,便可拿将军做刀。阿念以前不可能想得通这些门道。在季家住久了,又在季随春身边耳濡目染,渐渐明白高门士族争斗的手段。
“哦我……“雁夫人朝阿念走近一步,提灯摇晃,“你知道她的身份。”阿念不动声色回答道:“我曾不小心误闯此地,听到二老爷与她说话。雁夫人又近一步。
“原来如此……她对二老爷开口了么?”
阿念跟着往后退了一步,谨慎道:“夫人指什么?”“她不应当开口说话的。"雁夫人自言自语,“吃了这么多年的生肉,又关在此处不能外出,早该彻底疯掉了。”
阿念不认为桑娘能疯得如此容易。这种待遇,放在普通人身上,的确会疯,可桑娘怎么瞧都不是普通人。
她最多是个半疯。
望着雁夫人在灯光中有些诡谲的脸,阿念莫名有种熟悉感。建康宫城内的嫔妃贵人,也有心狠的,惯会害人的,今日下毒明日栽赃,所求不过是铲除隐患,多争几分天子的爱怜。
“那肉……“阿念抿住嘴唇,只拿眼神试探对方。雁夫人道:“那肉自然添了些少见的香料。这也是为她好,你知不知道,她以前性子多烈,对谁都敢上手?她打过季家的老太爷,打过二老爷,还害我腹中的孩儿没了,关在这院子里也不安生,日夜叫骂。我们大家大户的,不知有多少眼睛多少耳朵,万一传些不好听的话出去,如何是好?”阿念捏紧手指。
她明白了。为了让桑娘闭嘴,雁夫人在食物里做手脚,把桑娘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我与你说这些,便不怕你讲出去。“雁夫人再度靠近阿念,想要抓住她的手,“你与我回去,我可以把她做过的恶事都告诉你。一旦你知晓她的为人,便不会再对她生出怜悯。阿念,裴郎这般喜爱你,你莫要犯傻,尽操心些与己无关的闲事。”
阿念不愿听雁夫人的话。
她本能地不信任雁夫人。
正欲躲避,始终无动静的桑娘倾身探进甬道,横过一只手臂,挡在二人之间。雁夫人瞧见这手,登时惊骇后退,踉跄着扶住墙壁,手里的灯也骨碌碌滚运了去。
“你做什么!你想杀我么?”
雁夫人再无平淡姿态,不自主地提高声调,“桑娘,这么多年没见了,难不成你还怨我?”
站在阿念身后的桑娘,竞真向前迈了一步。雁夫人浑身一抖,呼吸愈发急促,手腕镯子撞在墙壁上叮当作响。“你凭什么怨我?是季二婚前有了我,然后才有的你!是,你没在石阶旁边推我,是我自己摔的,可你为什么要来拉我?你不救我,我如何会错撞石灯,撞没了孩子?”
回应雁夫人的,是桑娘继续前进的脚步。越过阿念,走向甬道深处。雁夫人接连后退,慌张抓起提灯砸过去。滚热的灯油泼在桑娘腿上,细细的火苗跳窜消失,没能造成任何威胁。桑娘抬起一只手,伸向雁夫人。阿念忍不住拉拽桑娘胳膊。
“等等……
同一时间,更尖锐的叫声响彻甬道。雁夫人尖叫着哭泣出声,似是已被桑娘骇到吓破了胆:“我的孩儿没了!没了!是你害的!他就这么流掉了,变成一坨血肉,流也流不尽,我做梦都能瞧见它!这么多年,它夜夜问我,阿娘为何要摔倒,桑娘为何要救人?救人成了杀人,你杀了他,如今还要杀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