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欢奇道:“这还用说?自当如世间寻常道侣、平凡夫妻一般,日久生情,细水长流才好。彼此留些余地,不必过分干涉,若能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已十分难得。”
她边说边屈指细数,话音未落却蓦地顿住,冷不防打了个寒颤一-不知何时,他周身竞渗出刺骨寒气,每一根发丝都似在无声吐纳冷意。那寒意如有实质,将他整个人裹成了冰塑,很快,薄薄寒霜凝在他眼睫之上。
虞欢心头猛地咯噔一下,终于无法再忽视他的异常,却也骤然想起一事:他半月前曾提过,月圆之夜旧疾发作会格外厉害。而今日,不正是南疆的月圆之日?
南疆位置特殊,月圆并非一月一次,而是半月一轮。这便意味着,他在此地要承受一月两次的严重反噬。她暗恼自己竟忘了这茬。
方才在河边,他身体那般冰凉,她竟未联想到此处,实在大意!她忙伸手去探他的体温,指尖刚触到他的手腕,便被那冰浸浸的凉意惊得一颤一一那寒冷似要顺着掌心钻进骨髓,冷得人心头发慌。想起之前在河边,她偎在他怀中便能驱散几分寒意,当下便顺势靠向他胸膛,伸手抱住他的上身,想以自身体温为他捂一捂。他没有躲闪,却也未曾回抱,只一动不动地任她依偎。初时只觉他怀抱宽阔舒适,衣料上染着清冽冷香,可下一瞬,虞欢猛地一怔一一他的胸膛里,竞死寂得没有半分心跳。那片区域静得像万古不化的冰川,没有起伏,没有震动,连一丝生命的搏动都探不到。
她悄悄用指尖轻捏他的臂膀,也不见他有半分反应,恍若这具身躯只是块无知无觉的顽石。
“又在用神念压制身体反应?”
虞欢暗自嘀咕,随即又觉好笑,“为了压下异动,竟连心跳都硬生生止住了。”
可这份近乎笨拙的克制,落在她眼里,却莫名生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来。
还未等他身子回暖,暖阁外忽然传来急促脚步声。虞欢心头一动,猛地松开环着谢无泪的手臂,迅速坐直身形,裙摆褶皱还未来得及抚平,便见莫怀仁手捧玄黑酒壶,身后两名侍从端着莹白玉盏,缓步折帘而入。
那酒壶上镇魔司的黑犬哮天图腾狰狞毕露,壶嘴衔着的猩红环扣晃出寒芒,未启封的烈气已如刀般割面。
台下修士中忽有人低呼一-竟是焚天谷老祖遗留的焚心酒!此酒以地心炎浆辅以九种烈阳灵植酿造,酒性极烈,寻常合体修士饮半盏便会灵力紊乱,若修为遭压制者沾唇,更会瞬间失力,堪称"软筋散”般的存在。莫怀仁面上堆着官场上标准的和煦笑意,步履不见半分拖沓,行至暖阁中央便驻足,将酒壶轻搁在案上,视线先掠过虞欢,最终落在谢无泪身上,恭敬道“谢大人、圣女殿下驾临,实乃浮周城之幸。今日群英宴,下官代浮舟城官吏与镇魔司分部,特备薄酒敬二位,聊表心意。”话音刚落,暖阁外忽然传来整齐靴声--南疆七郡郡守、各城城主,及镇魔司分部驻浮周城的统领,竟齐齐聚拢在珠帘外,虽未踏入,却以半圆之势将暖阁围定。
门外值守的镇魔司仙将更是瞬间提气,手按刀柄,目光锁死暖阁出口,虎视眈眈。
虞欢心下了然,这群英宴,果然是场摆上台面的鸿门宴。这哪是敬酒,分明是借“待客"之名逼宫。镇魔司明知谢无泪修为被绝灵禁狱压制,又算准二人不便当众驳中枢颜面,才用这“体面"手段发难。若拒饮,便是“不尊礼法";若饮下,便是自陷被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