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形生得都不差,却给人一种畏畏缩缩、不堪大任的纨绔之感。他心里摇摇头,开口:“君子正其衣冠,尊其瞻视,俨然人望而畏之。何解?”
竟然上来就考校他,幸好这是《论语·尧曰》,学过的,不算难。崔五郎自信答来:“君子应端正自身衣冠,尊肃目光,使举止庄重得体”答至一半,忽然间反应过来,对方可能是看见他适才追着叶莺说话那一幕了。
“长兄、我……“作为三房受宠的幺儿,崔五郎对上崔沅那双幽黑双眸,下意识就想为自己辩解,“我就是看叶妹妹一个人摘花太累…崔沅在他说到“叶妹妹"时,掀起了眼皮。眼神凌厉,仿佛使得周身缭绕的茶雾都凝成霜。崔五郎彻底不敢吱声了。
说错话了,还是好日子过太久了,唉!
到底被训了一通,还罚了抄写。
崔五郎两眼一黑地回了三房,连晚上的接风宴都没了心思。三夫人竞不知怎么知晓了,将儿子叫了去盘问,“大郎罚了你功课,怎么一回事?”
她最是好面,长房大郎昨个才回来就罚了她儿子,还只罚了她儿子,让她怎么不生气。
崔五郎知道,自己便是不说实话,也会被身边的丫鬟婆子给捅出去,于是老老实实地说了。
三夫人气得扶额。
手帕垂下来,挡住半张脸。
丫鬟奉茶,嬷嬷拍背,崔五郎连声认错。终于是缓过气来了。“你说说你,何至于!"三夫人恨铁不成钢,使劲儿戳他脑门,“人家莺娘对你压根没意思!你凑上去剃头挑子一头热,白白让长房的人看了你爹娘的笑话!崔五郎生怕三夫人此后彻底不让他跟叶莺来往了,急急道:“不是的,她、她只是怕二伯母生气罢了……”
“你也知道你二伯母会生气!"三夫人翻了个白眼。“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她家里没个亲长,婚事落在她姑姑手里,我跟她姑姑不点头,你是想干嘛?啊?”
“那………那就……”反正都挨骂了,崔五郎趁机一骨碌跪在了三夫人脚边,选声道,“娘,娘,儿子喜欢叶家妹妹,你若是让儿娶她,儿保证明年考中举人回来!”
生在这种书香清流之家,小辈们从小就被熏陶,即使天资最差的六郎今年也中了秀才了。
五郎比六郎稍强一些,但在家里也只是不上不下的水平,撵一把又能跑到前面去,时常让三夫人感到牙痒痒。
所以平常崔五郎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只需摆出一副用功的作态,不出两天,三夫人就会答应他。
不过他被宠坏了,每次也都坚持不过两天。这次竟然拿功名出来许诺,可见决心之坚。只三夫人一反常态地拒绝了他:“不行!”“不说她们家人都没了,便是还在,也早就没落得不成样子,怎么堪当你的正妻?”
三夫人自诩出身,打算为儿子相看的也都是知根底的世家。莺娘那个孩子,乖巧无争,三夫人平日也还算喜欢,让她作媳妇却不合适。她拒绝完,打眼一扫儿子的神色,就知道他在琢磨什么,冷笑道:“你要是嫌你娘跟二伯母结仇不够多,就尽管去她跟前提,提你想让莺娘做妾,我绝不拦你。”
崔五郎吓得摆手:“儿绝无此意!”
心里面冒汗,他这亲娘未免太了解他,怎地没张口就知他在想什么。三夫人长出了一口气。
崔五郎还想再争取一下,放软了声音,撒起娇来,“娘,儿真心喜欢叶妹妹……
“没门!"三夫人斩钉截铁。
晚上接风宴,水榭里,男人们谈笑风生,女眷们言笑晏晏。崔五郎破天荒地没跑来找叶莺搭讪。
她抬眼,隔着清透罗屏,有道隽瘦身影,巍峨如玉山。竟使人生出了淡淡的安心。
她弯唇一笑,在心里道了声“谢谢”。
气氛十分热闹,长辈们面前,崔沅也敛去了锋利。听自家父亲与四叔说起曾泛舟西湖事,不时应和一声这些年的见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