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取万两?”顾昭之
“我知道,”苏晚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狡黠,“但王侍郎不知道。他做贼心虚,只会以为我们掌握了他所有罪证。当死亡的威胁具体到银两数目和时间,他就没空去思考真假了。”
风声,一夜之间刮遍了整个京城。
官场之上,风声鹤唳。
那些供过银子的小官们,想到流放三千里的凄惨下场,彻夜难眠,悔恨得恨不得撕了自己的手。他们蜷缩在床榻上,听着窗外夜雨敲打瓦片的滴答声,仿佛每一滴都落在自己的心上。
而那些未供银的大官,则在庆幸之余,又生出了新的恐惧一一那些小官会不会为了戴罪立功,把自己给卖了?他们在书房踱步,指尖摩挲着茶盏边缘,冷汗浸透了中衣,眼神在烛火下闪烁不定。信任的堤坝,在苏晚掀起的巨浪下,开始出现第一道裂痕。
当夜,三更刚过,相府侧门被敲响。
三声轻,两声重,节奏急促如心跳。
兵部侍郎王大人,像一只丧家之犬,连官服都来不及换,穿着一身便服,面如死灰地求见顾昭之。他一见到顾昭之,便双膝跪地,膝盖砸在青石板上发出闷响,颤抖着从怀中掏出三封用油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密信,泣声道:“相爷!下官糊涂!下官是被沈砚蒙蔽了!这……这是他与边关守将的通信,他……他意图染指兵权,欲借兵变,行……行夺权之事啊!”
顾昭之接过密信,指尖触到油纸的粗糙与微潮,眼中寒芒一闪。
这三封信,比那本账册的分量,重了何止百倍!
王侍郎的倒戈,像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
次日清晨,天还未亮,工部的两位主事便联名求见都察院,将一份长达万字的供状呈上,详细供述了沈砚如何通过操控官员考绩,安插亲信,将工部几乎变成了他的一言堂。
雪片般的供词开始飞向相府和都察院。
苏晚坐在灯下,烛火将她的影子拉长,投在墙上如一尊静默的剪影。
她让崔九取来一张京城舆图,用朱笔将被供出之人一个个圈出,又用墨线将他们与举报者相连,供词内容、罪责轻重,皆一一标注在旁。
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一张盘根错节、触目惊心的《党羽分化图》在她的笔下逐渐成型。
她将图呈于顾昭之案前,烛光映着她明亮的眼眸:“相爷请看,小鱼已争相弃网,那些自以为能独善其身的大鱼,也快要自乱阵脚了。”
她的第二步棋,随即落下。
她命崔九,将那份“未供银者”的名单,悄悄抄录了数份,分别送至名单上各人的府中。
每一份名单上,都附着一张字条,上面是她模仿顾昭之笔迹写下的一句话:“顾相知你被胁,特予自新之路。”
这不啻于一道催命符,更是一道救命稻草。
当夜,一名素有清名的御史,在家中看到这份名单和字条时,当场老泪纵横。
他颤抖着手指抚过那行字,指尖触到纸面的微涩,仿佛触到了命运的裂痕。
他知道,自己收受沈砚好处的事情,顾相已经了如指掌。
再顽抗下去,就是死路一条。
而这“自新之路”,是他最后的机会。
第二日,金銮殿上。
不等顾昭之发难,那名老御史便抢先出列,声泪俱下,痛斥沈砚“以财驭官,败坏纲纪,其罪当诛”,并将自己如何被胁迫、如何半推半就的过程公之于众,恳请圣上降罪。
满朝哗然!
皇帝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七日之内,沈砚案三十六名核心党羽,二十八人主动坦白,剩下八人,则被同僚毫不留情地举报揭发。一张经营多年的大网,被苏晚用攻心之计,撕得支离破碎。
顾昭之依据罪责轻重,分批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