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第96章
林净和拧起秀眉。
她其实并不如何担心崔护,虽不知他当初为何投了西北边军,而非如话本中所载于两广起势。可只看他仅用三年便能窃踞半壁江山,便知此人才干。这档的人,无论身处何地都能崭露头角。
林净和只是不解,为何宋鼎元对他如此介怀。每每只要一提及崔护,他便如寒冰覆体。上一次两人闹成那样,也是为此。崔护于她两人,就如同埋在血肉中的一根小刺,平日不疼不痒,却又摸不得触不得。
也许宋鼎元的直觉没错,崔护对她而言,总是与旁人有些不同的。那时她身陷囹圄,他愿意伸手拉她一把,给她指一条路。她每每想起,心里总是感激的,可也仅仅只是感激而已。
眼下既与宋鼎元重修旧好,她便想将这事分说明白,彻底拔除他心里这根刺,免得日后再生出什么事端来。
林净和摆了摆手,竹影会意,将最后一支竹节簪斜斜插入云鬓,便躬身退了出去。
她看着那榻门合拢,方偏过首定定看他,神色肃然,“这话我只最后说一便,我两个从前虽住在一起,可平日来往并不多,也算不得亲近。你若非要疑我,我却也无从自证。”
“与其动不动就要受你这么臊一回,倒也没甚么意思。不如就此丢开手,咱俩桥归桥路归路罢了!"说着此处,她也不觉垂下头,偷弹起泪珠来。“妹妹说的这是什么话?“他蹙起眉头,手撑着膝想要起身,顿了顿又坐回去。
他面上浮起一丝笑意,又蕴着些强忍不耐的紧绷,声调也沉沉的,“我省得了,往后再不说了。”
林净和看了他一眼,擅起袖子拭泪,又说,“我听说新兵营如今都归着他管,这才几个月,就从个大头兵升到参将了。”“暂代,"宋鼎元闷声打断,“这原就是我的主意,做的不好还要撸下来的。她溜了他一眼,又继续道:“那也是,你不是那等任人唯亲的昏官,他若没些本事,你自然也不会提拔了。他有如此大才,若有机遇,将来居将封侯也未可知。
这样的好苗子,你不拉拢着些,教他承你的情。反倒疏远,又是甚么道理?这些年我与他兄妹相称,虽算不上亲近,总也有些亲人的情分在。你何不与他做通家走动。你两人一文一武,朝堂之中倘能互相扶持,对彼此都只有裨益的。又何必做这疑神疑鬼的拈酸姿态?”
“妹妹这话荒唐,他不过一介武官,有何能帮衬我之处?"他嗤笑一声,淡淡瞥她,“他帮着你,两个一起来算计我,我可还没忘。”林净和微微一怔,眼波闪动。
他缓缓起身,漫踱到她身后站定,仔细端详镜中姣颜,语气轻柔,“但我可以原谅妹妹,因为妹妹是我最钟爱的人。”越爱她,就越不能接受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男子曾与她在同一个屋檐下,他或许还可以随意出入她的院落,甚至闺房。两人同进同出,哥哥妹妹的叫着。站在一条战线,筹谋算计自己,心有灵犀。
越爱她,就越不能接受有人觊觎她,了解她更甚于自己。好在,那个人如今早成了鞑子的刀下之鬼了。对于个死人,他倒可以大度一番。
她静静看着镜中的他,默不作声。
他垂着眼难辨情绪,神色澹宁,唇角漾着一缕微笑。林净和不明白那缕微笑的含义。
她的手段算不得高明,甚至有些粗劣,漏洞百出。灵慧如他,自然可从其中一隅窥知全貌。
两人一路走来,多数时候都在互相欺骗、猜忌、伤害,越是这样,穿插于其中的美好倒更显得浓墨重彩,难以忘怀。“我们扯平了,对么?"她懒得猜,便仰起头,问的直截了当。他掀起眼,浓密黑睫下的剪水双瞳弈弈动人,“对。”视线在镜中相交,细瘦指尖轻抚上她面颊,他笑的如春月柳。她也笑了。
“对了!"她忽的柳眉一竖,仰面瞪视他,“你往后就是有气,也不准拿我的丫头煞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