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气中带着一丝惶惑。
魏泯沉默良久,烛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阴影,使得他的表情愈发高深莫测。
最终,他长长吁出一口浊气,带着无尽的审慎与无奈:“唉——!”
一声长叹,道尽了权谋路上的如履薄冰。
“难办啊——————暂且静观其变,伺机而动吧。
江行舟此人,锋芒太盛,锐气逼人。
眼下之势,只可为友,万不可为敌。
至少,明面上,绝不可与之正面冲突。
至于这水面下的暗流————且看陈相丶郭相他们,如何落子应对吧。
这盘关乎国运与各家气数的大棋————方才,刚刚布下第一粒子。”
他疲惫地挥了挥手,示意今夜之议到此为止。
众人齐齐躬身,默然退下。
每个人脚步沉重,心头仿佛被压上了一块千斤巨石,喘不过气来。
他们深知,经此一夜,洛京的天,已经变了。
一位足以搅动天下风云的年轻巨擘,已势不可挡地崛起。
未来的朝堂,必将因他而风雷激荡,波涛汹涌。
书房门被轻轻掩上,将外界隔绝。
魏泯独自静坐于昏黄的灯影之下,凝望着案头那跳跃不定的烛火,深邃的眼眸中倒映着闪铄的光点,如同他此刻波澜起伏的心绪。
他嘴唇微动,一句近乎呢喃的自语,消散在沉沉的夜色里:“江行舟————你究竟是我大周未来的擎天之柱,抑或是————一场滔天巨澜的序幕?”
窗外的夜,愈发深沉得化不开了。
沉重的楠木门在他们身后缓缓合拢,将书房内那令人窒息的凝重气氛隔绝,却也仿佛将他们内心的波澜彻底暴露在清冷的夜空下。
书房外的夜风带着深秋的凉意,迎面吹来,却丝毫吹不散他们心头那份沉甸甸的丶被江行舟那首《茅屋为秋风所破歌》强行勾起的丶既酸楚又灼热的共鸣。
那诗句如同带着倒钩的芒刺,扎进心里,一碰就牵扯出丝丝缕缕不愿回首的往事与现实的窘迫。
表面上,他们依旧是尚书令魏公倚重的心腹,是洛京城中或许能被人尊称一声“先生”或“大人”的角色,维持着士大夫的体面与清流的风骨。
但在此刻,每个人内心深处那道被官场浮华丶世家教养与日常的虚与委蛇所精心掩盖的裂缝,却被那首诗一字一句,如同最精准的凿子,无情地撬开,露出了内里鲜为人知的丶属于“寒士”本色的艰难与辛酸。
魏公所虑的朝堂大局丶权力平衡,固然高远,却在此刻显得有些缥缈;
而诗中描绘的“冷似铁”的布衾丶“无干处”的屋漏,才是他们中许多人曾经或正在经历的丶无比真切的人生。
他们互相拱手作别,低声互道“珍重”,言辞间少了往日的客套,多了几分同病相怜的默契,随后各自转身,默默踏上归家的路途。
夜色中,洛京城的万家灯火次第亮起,勾勒出帝都的繁华轮廓,璀灿迷离,恍若仙境。
可这璀灿之下,究竟掩藏着多少与他们境遇相似的丶灯火阑珊处的辛酸与挣扎?
一位身着略显陈旧丶浆洗得有些发白的六品鹤鹑补子官服的中年门生,姓王,解下拴在魏府侧门马桩上那匹同样瘦骨嶙峋的老马,动作迟缓地翻身而上。
老马似乎也感知到主人的心绪,踏着碎步,缓缓行在回寓所的路上,马蹄敲击在青石板路上,发出“嘚”的单调声响,更添寂聊。
他不由自主地抬头,望向远处那些朱门高户丶飞檐斗拱的深宅大院,门前的石狮子在灯笼映照下显得威严而冷漠。
随即,他又下意识地低头,掸了掸官袍上的灰尘,指尖触及那粗糙的布料,嘴角难以抑制地泛起一丝苦涩的自嘲。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