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计————堂堂正正,却势不可挡!”
书房内再次陷入死寂,只有灯花偶尔爆开的轻微啪声。
众人皆被这番深入骨髓的剖析所震撼,仿佛亲眼看见一股无形的丶沛然莫之能御的势,正在洛京上空汇聚成形。
良久,上首的魏泯缓缓抬起一直微阖的眼睑,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已不见白日的惊涛骇浪,只剩下如古井寒潭般的沉静与凝重。
他停止敲击扶手,双手缓缓交叠于腹前。
“尔等所言,皆切中肯綮,洞见肺腑。”
魏泯的声音低沉而缓慢,带着久居权力中枢淬炼出的威严,以及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江行舟之才,经此三试,已如皓月当空,毋庸置疑。
书法丶画道丶诗词,皆臻传世之境,更兼洞察人心如烛照,胸怀天下似海洋。
其天赋之卓绝,心性之沉毅,格局之宏阔————莫说同辈无人能望其项背,便是纵观史册,能与这般年纪便有如此成就者,亦是凤毛麟角。”
他话锋陡然一转,语气变得如金石般冷硬:“然,正因其过于惊艳,近乎完美,反倒令老夫————心生凛然,隐忧难释。”
在座众人神色骤然一紧,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目光齐刷刷聚焦于魏泯脸上。
魏泯的视线缓缓扫过每一张紧张的面孔,声音压得更低,仿佛怕惊扰了窗外潜伏的夜色:“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
此乃千古不易之理。
江行舟如今声望之隆,如日中天,其势已成,锐不可当。
陛下对其信重日深,天下士子对其倾心拥戴,其锋芒之盛,已非仅仅盖压同侪,更是直逼我等经营数十载之根基。”
他微微叹息一声,叹息声中充满了复杂的意味:“朝堂之道,贵在制衡。
一柱独擎天,绝非社稷之福。
如今,江行舟挟此不世之功与滔天声望,晋升殿阁大学士已是定局。
届时,他便是我大周开国以来最年轻的阁臣,手握枢要,圣眷无双————尔等可曾深思,此子一旦踏入政事堂,对我魏氏,对陈相丶郭相,对这好不容易维系至今的朝堂格局,将意味着何等剧烈的冲击?”
一位较为年轻的幕僚试探着问道:“恩师是忧心————江行舟年少得志,骤登高位,会————意气用事,难以约束?
或致使朝局失衡?”
魏泯缓缓摇头,目光锐利如刀,似要剖开眼前的重重迷雾:“非是忧其年少气盛。
以此子展现之心智城府,绝非孟浪之徒。
老夫所忧者,乃其势”已成!
大势所趋,尤如江河奔海,顺之者未必昌,但逆之者————必亡!
当他携天下士林之殷殷期望丶陛下无人能及之隆宠,步入权力内核,他所倡之政令,所荐之官员,届时,朝野上下,还有几人敢撄其锋?
几分能阻其势?”
他略作停顿,书房内的空气仿佛也随之冻结,方才继续道,声音几不可闻,却字字千钧:“更要者————陛下春秋鼎盛,志在千秋。
如今得此堪称旷世的锋锐利器,焉知不会借此东风,涤荡朝野积弊,甚至————重塑乾坤秩序?
若真如此,我等这些前朝遗老,又该何以自处?
安身立命之所,何在?”
一番话,如同寒冬腊月兜头浇下的一盆冰水,让在座所有人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冷汗瞬间浸湿了内衫。
他们直到此刻,才恍然惊觉,恩师所虑,早已超越了白日里一场文试的胜负得失,而是关乎未来十年丶甚至数十年朝局走向丶权力更迭的深谋远虑!
江行舟的崛起,已不仅仅是一个天才的横空出世,更是一股可能席卷一切的巨大变量!
“那————恩师,我等当下该何以应对?”
另一门客压低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