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雨势渐大,杜若院的秋海棠却开的如火如荼,恍若天边最后一抹灿烂晚霞。
江瑟瑟连忙让蕙心把前些日子晒的棉絮收了起来,以免淋湿了难以保暖,又烹了壶雨前龙井,坐在小轩窗前浅浅品着香茗。
只觉时光飞逝,红了樱桃,绿了芭蕉,这半月时间竟恍然如梦。
母亲坐在她身旁,低垂头正做着针黹活,颇有几分感慨:“他们待咱俩不薄,特地为咱们备了秋天的衣服,又多添置了几床被子,以免锦衾寒冷,彻夜难眠。”
她低低叹了口气:“咱们总不能一直承她的情。阿瑟,等会儿把我这几天刚绣完的那幅八大山人的花鸟图给徐姨娘送去罢,这份恩情无以为报,咱们能还一点便是一点。”
江瑟瑟想起这几日韩笼烟的所作所为,唯有淡淡的冷笑。
是个不好相处的主儿。
只怕是母亲的满腔好意,到头来换了个弃之如敝履,用之如泥沙的下场。
只是当着母亲的面,江瑟瑟却什么都没吐露,带着蕙心出了院子,朝徐沁的盈沁院走去。
慧心犹豫许久,“小姐,奴婢有一事不明白。方才小姐为何不直接对夫人坦明,那些衣物棉被都是小姐用自身的余钱置办的,如今反而为他人做了嫁衣?”
江瑟瑟摇了摇头:“母亲身子弱,这一路劳顿早已疲惫不堪,本以为暂时有了喘息之处,心中自然略略宽慰,我哪里还要告诉母亲她们的真面目,白白惹了母亲担忧。”
说罢,她又低声嘱咐蕙心:“我知晓你素日性格单纯,又守口如瓶。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切不可让母亲知晓。明白了么?”
蕙心叹了口气,“都听小姐吩咐,只是奴婢心里咽不下这口气罢了。”
江瑟瑟笑了笑,随手折下一朵秋海棠,看着越来越近的盈沁院,脚下步履不停:“寄人篱下的日子,总要看人眼色行事的。”
正走着,路边却忽的窜出来一个约摸五六岁的娃娃,满头大汗,戴着个瓜皮小帽,走路一摇一晃,憨态可掬。
那娃娃看见了生人也不害怕,一双大眼睛滴溜溜的转了片刻,竟朝江瑟瑟小跑而来,嘴里嘟囔着“漂亮姐姐抱抱,抱抱煜哥儿……”
江瑟瑟还未做出反应,旁边又跑出来一位侍女,满脸焦急神色,看见了娃娃后,终于呼出一口气儿来。
“小少爷,你可让奴婢好找!说是只在后花园玩躲猫猫,怎得却偷偷跑到徐姨娘的院落附近?”
娃娃揪着江瑟瑟的衣裙一角,躲在她的背后朝侍女做了个鬼脸儿,咯咯直笑:“就跑就跑!后花园都玩腻烦了,煜哥儿要换个地方玩!煜哥儿要和漂亮姐姐一起玩!”
他扭着身子,任凭侍女好言好语的相劝,就是不肯随侍女走。
江瑟瑟在一旁站着,看着那娃娃着实可爱,听着娃娃的言语,大概猜出来这娃娃什么来历。
应该是府里三姨娘的幼子,韩煜。
府里人丁不多,大夫人生有两子,其中一子尚在边疆历练,一子名为韩耀于私塾中学习四书。
二姨娘徐沁育有一女,三姨娘也有一女与江瑟瑟年龄相仿,一子韩煜年纪尚小,却极得韩曙喜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