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磊见秦桓面色不虞，进屋时与茹云耳语了几句。
钟离还没归家，茹云和常善已经用过晚膳了。侯府送来的饭菜还剩了许多，茹云却不敢让秦桓食残羹冷炙，便新炒了几个下饭的家常小菜。
余生和常善在树下比划拳脚，燕磊正为秦桓沏茶时，门扉“吱呀”一声，晃落一簇梅瓣，秦桓便知钟离回来了。
常善不再像以前粘钟离，如今他在这几人中和余生吵得最凶，关系也最亲。
他见钟离回来，指了指屋里，瘪嘴说：“今日看着有些不高兴。”
钟离一愣，看了眼里屋，心领神会，见着余生还在树下摆着姿势，对常善说：“脚力还欠火候，攻他下盘。”
燕磊替钟离掀了帘，院里就传来了人砸草堆的声音和常善的拍手叫好。
屋里只点了一盏灯，钟离便知道秦桓有心事。
火炉里的碳是凉的，上头还飘着几缕青烟，鹤氅挂在龙门衣架上。
待钟离进了屋，燕磊便将房门带关，径自扶刀在廊下候着，眼睛盯着树下的热闹，时不时要指点两句。
“平常喜暖，不等进屋便吵着要添火加碳，今日怎么把碳火熄了。”钟离俯身摸了秦桓的手，说：“这么凉，伤还没好全，不怕受了寒。”说着便要去生火，谁知手上被力道一拽，便被秦桓扯进了怀里，他埋首在钟离颈窝，说：“让我抱会儿。抱会儿就不冷了。”
钟离很安静，灯影摇在案上。
等到案上烛花微爆炸，秦桓才微侧首，他在这洁白的细腻里寻找到说不出的踏实，明明是个冷清人，却能生出这般温暖。他埋在里头不想走，说：“阿离，想个法子，把他们拉下来，这无尽苦难总该让他们也尝尝！”
他像是自言自语地呢喃，并没有期待答案，但他这么对钟离说着，就好像钟离真能做到一样，开了口心里便顿时舒畅许多。
“我会的，”钟离抬指压在秦桓发梢，沉香木簪冰凉地穿过她指间，她话里平淡：“人间地狱不是只给一种人躺的。”
秦桓目光一动，他抬起头看进钟离眼里，那无波无澜的眼里一片寂静，刚出口的话也仿若飘羽一般，轻坠进这深潭，转瞬便了无踪迹。
钟离轻推开秦桓，躲开了他热烈的眼神，让燕磊重新燃了炭火，不一会儿屋里便回暖许多。她脱下氅衣从袖里摸出封文书。
“这是誊抄的供词。”钟离撑案挑了灯花，“下午韩東已经呈报上去了。”
秦桓接过供词，厚厚的一沓，他看得迅速，手指拨动间面色却越来越沉，他一口气看完，便将供词搁在案上，倚着身子沉默不语。
罗晋是元丰十九年进入锦州境内开始进行汤河疏浚的。汤河过锦州境内，北面先后川流淮阳县、清德县和昌平县。而汤河南面流经的安乐县是锦州的繁华大县，晋王母妃刘氏的家族便是安乐县里的乡绅大户。
起初罗晋在淮阳县河段进行疏浚时还没有遇到太大阻碍，待工程推进到安乐县地域便是如履薄冰，寸步难行。
汤河淤堵已久，罗晋在供词里提到了他初入安乐县时的震惊，圩田万顷，一眼望不到头。他当时就知道此事难办。
他在户部供职多年，又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对大周各州的鱼鳞图册心里都有一本账。他十分确定，锦州田亩的在册记载里，关于这些私恳圩田只字未提。
大周的鱼鳞图册和黄册是乾武帝时编制的，按照律法，每十年便要重新绘制一次。上一次绘制还是元丰十年，依据律规，明年，也就是元丰二十年，也要重新进行绘制了。
可罗晋即便再两眼不闻窗外事，也知道这事难于登天。光是锦州这数千顷圩田勘定入册便要愁死。
他即便厌恶大周如今党同比周的现状，却也知道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