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韩東正在人群中意气风发地攀谈着,眼角一瞥,似是才瞧见游廊下的秦长柏,赶紧抽身来迎,作着揖表示招待不周。
秦长柏来韩府已有半盏茶的功夫了,韩東在他刚入府门时就有人来报,他没有第一时间来迎,却也没敢怠慢,如今晋王和宁王的党派之争已是水深火热,他现下是元丰帝的近臣,在局势未明朗之前,哪边也不挨,哪边也不得罪。
秦长柏怎么不明白他的意思,锦衣卫耳目遍布大周,东博是边疆交战之地,政治敏感,就他府上没少蹲韩東的眼线。这人攀不上,也不要得罪。
秦长柏当下也敷衍了几句客套话,彼此又说了些相互恭维的话,韩東谈得兴起,也没忘记拿余光注目着秦桓和钟离的暗里互动。他索性抬了手,招呼钟离过来。
钟离恍若不知,正猫着腰要走,谁知那头韩東雄浑的嗓音就唤出了声:“钟离,今个儿怎么回事!越招越走,过来!和秦将军和秦世子打个招呼!”
钟离耳垂上还戴着红玉珠,在日光浸透下相映成辉,衬得她肤白胜雪,连一旁正襟危立的曾愈也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秦桓笑而不语地看着她,目光里像是什么都有,又像只是寻常地含笑。
韩東瞥了眼那耳珠,替彼此相护引荐着,末了又说:“对了,秦世子,日后来我们北镇抚司衙门别光守在门口,要等人也进衙门里来等,衙门事多,我走不开的时候,就让钟离替我好好招呼你。”
秦桓寡不知耻地一口应承了。
韩東这话说得坦然自若,像是什么其他的意思也没有,曾愈肩头晒着日光,觉得热,又端起茶盏紧喝了几口,他心里还想着和秦长柏再讨论讨论锦州的情况,见韩東走了,咽下茶水,正要开口,却见秦长柏仍看着钟离,眼神凌厉。
秦长柏是久征沙场的人,刀下斩杀的人没有上万,也是成千,当下这不加收敛的一望,与他素日与文官攀谈时的温润判若两人,曾愈倏地就觉得寒从背起。他是个老朽儒生,看不懂里面蹊跷,只当秦长柏觉得此地不是谈话场地,不好作深谈,便约了时间,改日登门造访。
这边秦桓趁着间隙,垂首凑在钟离戴着玉珠的耳畔犯浑道:“阿离,这珠子白日戴着更好看,再摘了我可不等百官宴结束就找韩東要人了。”
钟离顶着秦长柏审视的目光,被秦桓的热气吹得心烦意乱,当下恨不得一刀削下这浪荡子的嘴巴拿来下酒。
席间风平浪静,秦长柏难得回京一趟,和定远侯府交好的官员免不了都要来敬酒,回侯府的时候,秦长柏还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秦桓想他醉得不轻,抱着臂斜倚一角暗自庆幸。两人刚进了府门,他耳朵就被人拎起来了。
侍女提灯走在前头,余生和燕磊相对一望,耸着肩隔出距离,退得老远。
秦长柏体魄健硕,一手解着氅衣,一手提着人也毫不费劲,秦桓痛得求饶,秦长柏看也不看,将氅衣扔给一旁目不斜视的青禾。
青禾挽着氅衣,没有去擦被秦桓踢得乌黑的袍摆,面无表情地接过侍女手上的灯笼,几步跨到前头引着路。
秦长柏进了屋才松了手,秦桓揉着耳朵抱怨:“哥,当着你我近卫的面,也不给我留点面子,往后我还怎么御下。”
“御下?”秦长柏接过青禾递上的浓茶,拨着茶沫说:“侯府的脸面都要被你丢光了,你还知道要御下?”
秦桓坐在椅子里垂首拨着扳指,没出声,青禾在出门时垂了门帘。
秦长柏看了眼秦桓,搁下茶盏,厉声道:“北塬的草原上,东博的荒漠里,你要纵马驰骋,要拉弓射雕,要训马熬鹰,爱怎么闹腾便怎么闹腾,谁不由着你!可这京城是什么地方,天子脚下,皇权中心,你还敢肆意妄为,谁给你的胆子!”
“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