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兔西乌,直到一月底也没下雪,眼看百官宴将至,元丰帝心里不是滋味,文武百官都跟着提心吊胆。
二月方至,万里晴空。钟离在案头整理着这几日堆积的案宗和听记册子。
白日里不点烛火,两边窗户都向外敞开,门帘也卷了起来,屋里盛满了日光,钟离执笔时,腕间蹭了点墨汁。
方酋从外院扶刀跨过门槛,见钟离正撑额想着事,便凑了头过去瞧。他平日里是执行外勤任务的,整理文书工作他管不了,但遇着棘手案件昭狱里也要来回跑,前几日手头案子一结,今个儿便得了点闲,他眯着眼瞅向卷面,说:“二哥,什么事愁成这样?”
钟离没有抬头,“嗯”了一声便没了声响。
方酋单肘撑在桌案上,头微微一歪,便能碰着钟离的耳畔,那红玉珠蹭在侧颊微凉,方酋偏头来看,谁知正遇上了钟离回首的脸,红唇白齿近在眼前,轻呵出口白雾,都能沾湿方酋唇。
方酋刹那间仿若听见了耳畔里的轻鸣声,喉头轻滚,在这气息若兰里逐渐恍惚。
钟离望着方酋逐渐凑近的唇,来不及思考,本能地提起笔杆就是一抵,方酋吃痛地闷哼一声,捂着唇,满眼埋怨:“二哥,牙都要被你戳断了!”
“大白日的做什么梦,”钟离调整着呼吸,收回目光,拿笔指了指听记册上标记的部分。
“贵得这么离谱?”方酋看着听记册上划线的钱粮数字,吃惊地看向钟离:“这百姓还能过日子吗?”
钟离没有回答,笔尖磕着墨汁,拿出另一本册子,执起笔刚要誊抄,却被方酋按住了手腕。
她微抬眼眸,目光里纳着询问。
方酋张开嘴又把话咽了回去,眼中带着明显的迟疑,他舔了舔略微干燥的唇,踌躇地说:“锦州知州谭沦是晋王的人,静妃的老家也在锦州。”
钟离犹豫半晌,将笔搁在砚台上,默了须臾才看着册子说:“京都的米价是一两银子二石米,遇上丰收年,一两银子可以买三石米,锦州的粮价却是一两银子八斗米,锦州本是粮食大州,我调出了前几年的档案,即便是前两年发涝灾时,粮价最高也不过是一两银子一石米,朝廷拨了钱粮过去,一方面是赈灾,一方面是为了平定物价,怎么这粮价不降反升?”
这答案不辩自明,有人要从中赚血泪钱,吃人血馒头。
方酋偏过头没有说话。
钟离知道他心里为难,更知道他是为自己担忧,她若是在谭沦上京述职之前就把这份听记抢先呈报了上去,那无疑是打晋王的脸,谭沦怕是人还没进京,就要被督察院的御史弹劾得鸡飞狗跳,这职还怎么述。人是内阁次辅刘博通亲自派任的,晋王这边刚刚摆出息事宁人的态度,她钟离就敢直面叫板,晋王还能放过她?只怕连净海师父的一片好心都要被牵连。
“这是锦州的锦衣卫昨日才递上来的听记册子,户部那边要走正规渠道,怕是还未得到消息。”
钟离当着方酋的面合上了空白的誊抄册子,说:“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么大的篓子,遮是遮不住的,我这里压不了几日,他要有所动作宜早不宜迟,晚了,我也爱莫能助。”
听钟离表了态,方酋紧绷的脸才逐渐放松,他长舒口气,斩钉截铁:“好,我今日就去找大哥。”
日光打在方酋脚下,他刚走出两步,又转了回来,看着钟离,微微一笑,忽然俯下身,轻轻捏住了钟离的手。
钟离还陷在沉思里,看见方酋的动作不禁一愣,还没开口,就见方酋从怀里掏出巾帕轻抹着她腕间的墨渍。
钟离腕色仍与白瓷茶盏一般无二,却清瘦不少,方酋眉头微蹙,细细抹去了那墨点:“二哥,怎么过完节倒是瘦了许多,怎么也不”
他想起了晋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