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也就说不下去了。钟离这些日子被晋王搅得天翻地覆,钟离却对他们只字不提,若不是动静太大,传到了沈震耳朵里,他到此刻还要被闷在鼓里。钟离表面上若无其事,仍和他们打成一片,可到底还是心生隔膜了。
方酋心里难受,连巾帕也滑出手心,掉在地上。
钟离看着他怅然若失的样子,心似明镜,俯身拾起巾帕塞进他手,说:“狼崽,这些事你们知道多了有害无益,你们既然插不了手,便还是不闻不问的好。这样我心里也能少些负担。”
钟离抬指止住了方酋的话,继续说:“能这样全身而退,又能不连累你们,我已经很知足了。狼崽,你是我在京都第一个知心换命的兄弟,血泊里我们一起蹚过,刀山上我们一起跨过,没什么东西能将这些情谊抹去。”
方酋有些哽咽,却不想被钟离笑话他孩子气,故作轻松地干咳几声,在抬手的间隙轻抚过钟离耳上的玉珠,脸上挤出个笑:“二哥,这耳珠好看,戴在你耳朵上更好看。早知道你喜欢这小物件,我就在金玉坊给你多打两件,京都好些贵公子都是在那儿定制耳珰,做工精细别致,下回打好了我带给你,保准你喜欢。”
言罢,也不等钟离表态,便扶着刀疾步而出。
钟离有些复杂地望着方酋的背影,靠在椅子上莫名地有些心烦意乱,她扔开了卷宗,抬指抚在耳垂上,拨开耳扣,在迟疑的须臾,又扣了回去。
红玉珠在日光里熠熠生辉。
她松开了指,忍不住地想,秦桓真是带着些蛊惑人心的能力的。
钟离收拢回心思,将卷宗分门别类,规整入架。拿起绣春刀准备去趟水阳区,临时又想起了什么,改程去了昭狱。谏言元丰帝的钦天监周理还关在里头,关进昭狱才两个月,他当初的冰霜傲骨便被折断了,如今佝偻着身子蜷缩床脚,鬓发全白,浑身脏污。
昭狱的牢房没有窗,隔墙厚实,内里深幽,白日里依旧阴冷潮湿,那铺床的草堆都起了霉,墙边的饭菜馊味冲鼻。
钟离望了眼身后的祁彬彬,祁彬彬领意退了下去,新鲜的饭菜端了上来,给送了进去,值班房里传来训斥声。
周理身子微挪了两下,便痛得嘶声,他面壁而坐,背部破烂的皮肉黏在破衣棉絮里,像是知道来人,头也没回,声音犹如破布:“还白白浪费粮食养我这个废人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