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长柏看了秦桓一眼，知道他的心思，就着热茶缓了些心气，说：“还谈不上里通外敌，不过是乘风起浪。锦州和东博之间仅有赤霞山作隔，赤霞山山势险峻，易守难攻，早在惠灵帝时便有自立山头的匪盗，只是锦州民风质朴，锦州又富庶，愿意落草为寇的都是些犯了事的盗贼抢匪，这么多年来一直未成气候，虽然当时的锦州州府也屡次向朝廷请求出兵，但大周连年兵祸不止，先是北塬，后是东博，国库早已入不敷出，根本无暇他顾，所以提议便都被搁置了。却不想近两年天灾人祸，锦州早已不复当年盛况，相邻的汾州和祁州也相继遭灾，流民不断涌入。”
秦桓听着话，皱着眉半晌没有出声，他手搭在扶手上，被溅湿的袍摆还在滴水，他换了个姿势，看向秦长柏说：“那也还不至于。皇上近来让宁王参政议事，处理朝政，大周十三郡的政务他也经手不少，锦州呈报上来的政务清楚，账簿也干净，如果有这么大的动静，他谭沦作为一州知州，怎么敢这样瞒天过海。”
秦桓说到这便说不下去了，他看向了秦长柏，在这心照不宣的一眼里，秦桓抬手将小案拍得一震，盘中的糕点逸在了案面。
“此事不着急，待明日曾愈过府我还有详情要问他，”秦长柏眼里含着思忖，说：“即便此事影响谭沦政绩，但春后督察他也逃不过去，到时候隐瞒失职一事捅到督察院，别说往后升迁，就是锒铛下狱也不是没有可能，他不是这样不知轻重的人，这背后一定另有隐情。”
秦桓点了点头，想着年后要与宁王好好就锦州的政务和财务册子再清查一遍，看能不能理出点头绪，他掀起湿袍，刚要起身，便感受到秦长柏刮来的凌厉目光。
“锦衣卫不要去招惹，”秦长柏正襟危坐的时候那股浑然天成的威压弥漫在屋内，压得秦桓有点不好受，秦长柏没等来秦桓的回答，便继续道：“过两日我便面见圣上，替你将这人还回去。”
秦桓手指微蜷，侧目看了眼窗外，立在檐下的燕磊不禁打了个寒颤，他搓着手往屋内瞅了眼，呵着热气对余生说：“今晚怎么怪冷的。”
“哥，这事你就别管了。”秦桓兜着脸色：“这人你就是帮我辞了，我也有一万种法子弄回来。不过到时候手段怕是不太好看。”
“混账！”秦长柏今夜已是第二次被气得摔了茶盏，秦桓这次早有准备，躲得不慌不忙，茶水全泼在了地上。
秦桓敛了笑，走到秦长柏跟前，微微躬身，一本正经道：“哥，这人是皇上亲允派给我做贴身近卫的，你要辞，皇上就会准吗？你看咱们侯府上下都是从东博带来的老人，府内的消息密不透风，就连东博锦衣卫都遍布耳目，我们身处京都，独善其身恐怕不妥吧？”
秦长柏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倘若他没见过钟离那是一回事，可既然今日在席间见过了钟离，两事就不能相提并论了。
他是自小看着秦桓长大的，他的母亲是妾，在他出生当日便辞了世，是秦桓的母亲苏悦远将他一手带大的，他和秦桓虽然嫡庶有别，却亲如手足，秦桓的亲姐远嫁那日，秦桓跑到他屋内拥着他哭了一宿，他抱着秦桓小小的身体，承诺护他一生周全，是念母之恩，也是兄弟亲情。
他太了解秦桓了，他性子炙热执着，像是东博草原上自由翱翔的雄鹰，他睥睨万物，却又玩世不恭，功名不挂在心头，金银不放在眼里，偏喜欢野性难驯的东西，一旦上了心，便不得手不罢休。
钟离倘若是个普通人便也罢了，定远侯府不能永远是京都城内密不透风的墙，久而久之也就会成为元丰帝心头的墙，可钟离偏生是照着祸国殃民模子长出来的。秦桓看他的眼神，再收敛，也藏不住。
他许久没看到秦桓这样的目光了。
秦桓被骄纵得不知天高地厚，如今京城党争胶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