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第一眼便认出了她——那天被马车撞翻,在雨中喃喃低语着“奶奶”的女孩。看样子她已经全然好了,而且“秦哥哥?” 她侧目看了眼秦桓,秦桓也正朝她看来,嘴角含笑。
钟离神色松泛下来,她蹲身对小女孩轻声道:“我叫钟离,你若喜欢,叫我阿离哥哥便好。”
“阿离哥哥,我是晓雅,吴晓雅,”晓雅旋即撒开了秦桓的手,去牵钟离的,她的笑容很是朝气蓬勃,犹如阳光里的新芽,不像茹云,连笑里都含着隐忍的克制。
吴奶奶是晓雅仅剩的亲人,看得出是久缠病榻的人,她虚弱地斜倚在榻上,面上精神倒还不错。她和秦桓打了招呼,说了些千恩万谢的话,便又躺下了。
晓雅帮着余生在厨房下饺子,秦桓和钟离便坐在庭院的竹椅上,他仰头看着炊烟袅袅,说:“别把我想得太好,这不是我惯常作风。只是你那日的眼神太毒,话又太狠。心里打了个结,不做点什么怕是消解不掉。她在济民医馆留了送药地址,我便索性便来了几趟,”他眼神暗了下来,沉吟须臾道:“幸好是来了。”
钟离很容易地明白了秦桓未说完的话。
她看着四下环境,院子逼仄狭小,屋舍本就矮,被隔壁的扩建的屋檐遮挡得半点光都不漏,街巷里的污水沿着门缝渗在院口,积成了小滩水洼,连院里都透着散不去的潮,更何况是屋内。人常年住在这里,康健的都怕要磨出病来,更何况是沉疴宿疾的老人。
这般光景,若不是秦桓来了,怕连汤药都是喝不上的。
“看是快过节了,屋里得添点东西才有年味,小孩子爱热闹,她提起过你好几次。”秦桓端起小案上的茶水,笑着抿了一口,说:“你还真是让人过目不忘啊,生了这么一张脸去当杀手,不觉得招摇过市吗?”
钟离听着屋里汤水沸腾的声音,起了身,捋着衣裳,说:“锦衣卫是替衙门正经办差的,不是什么杀手。死在我们刀下的人,即便是我们不杀他,他在这大周也活不下去。”钟离拾阶而上,在门口时又停了下来,“你出生武侯之家,边疆上,黄沙里,血染大漠的场景见得不少吧。”
秦桓脸色微变,也起了身,他侧目对上钟离的目光,问:“什么意思?”
钟离面不改色地掀了帘,说:“要说血,谁的手上干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