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她前脚刚上了秦桓马车,后脚费盛便暗中追踪。她自问行事一向谨慎,这么多年没人知道她效忠晋王。怎么却被秦桓给盯上了。
在烛火昏暗里,她微微皱起了眉。
方酋酒盏一搁,恨道:“那个混——”
沈震猛咳一声,在怒目中抬手制止了方酋的口无遮拦,他沉默须臾,才说:“阿离,我知道这些年苦了你了,如果你真有别的心思大哥也不怪你。很多事都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当初是我不察时局,将你和狼崽拖下水来,我能当上这南镇抚司的镇抚,原本也是顶了你的功劳——”
“大哥,你醉了。”
一向稳重自持的沈震竟开口说出这样的话来,钟离就知道他心里定是悔愧无地,当下握住了沈震的手,说:“如今局势尚未定,现在说输赢实在太早。况且我们之间何必这样说话,我这条命是你给的,别说是功劳,就是一命换一命,那又怎样。”
方酋今夜焦急上火了一晚,如今听了他们这样的对话浑身哪儿都不痛快,拿起桌上酒坛胡乱灌下,溅得衣袍皆湿,他酒意上脸,清秀的脸浮出层红雾,他说:“你们都说的什么废话!大哥,二哥,京城的路不好走啊,当年兵燹天灾,白骨露野,哀鸿遍野,我们都是咬着牙才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你瞧!”
他醉眼熏然地拍了拍酒坛,和身上的百户官服,“如今咱们吃得饱,穿得暖,还有这烈酒浇头!能活到今日,不就是这些年来咱们不分彼此,一路硬闯出来的吗!”
他意犹未尽地又猛灌两口,眼眶都喝红了,哑着声说:“我方酋早在四年前就孤身一人了,这天地间就你们两个亲人,别说什么命不命的,你们都得跟我好好活着!”
三人沉默地的间隙里,身后传来“吱呀”的推门声,钟离刚偏过头去,沈庄就揉着睡眼钻进了她怀里。
沈震看着沈庄在钟离怀里腻歪,埋首抿了口酒,濡湿了他的山羊胡,他偏头抹了把脸,回过头来时面上已一扫凝重,他指着沈庄笑道:“这小子,谁也不黏,就黏你。”
“小孩都喜欢模样俊俏的。你看二哥家那两娃,成日守在家中就盼着他回去,乖得都不像正常孩子,一点祸不见闯,少年老成得让人见心疼。”
方酋抓了揪花生米逗着沈庄,沈庄去抓他就缩手,沈庄被惹得恼火,委屈地望向钟离。
京城的腊月凶寒,沈庄趿着素袜就出来了,此刻冻得两颊泛红,钟离将他抱上暖炕兜进怀里,拿大氅罩着,喂了几粒花生人就老实了。
钟离看着沈庄逐渐睡去,才轻声说:“大哥,狼崽,你们放心,我没事。指挥使密令让我监察秦桓举动,他与我不过逢场作戏,我知道分寸,你们不必为我担心。至于晋王”
烛火随风摇曳,钟离抬指抹开了沈庄的鬓发,温柔道:“只要大哥一日追随殿下,我便一日视他为主。大哥再往上升升,往后等庄儿长大了,承袭官职,就不用如我们这般苦了。”
钟离袖袍上的血渍在烛光中斑驳着,沈震哽咽地别过脸去,伸手在钟离肩头无声地拍了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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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王李建慈在琉璃灯下执笔批文,伺候的人都已经遣退了。
近日来元丰帝已经将大周南边诸州的的日常政务都交由李建慈打理,李建慈知道元丰帝的修道远政之心已显,愈发砥砺奋进,他深知大周国如今外表依然稳态,但内里早已蠹虫丛生,他不愿大周就此衰落,更不忍百业凋敝,民不聊生。
元丰帝早年勤于政务,和先皇后梁氏伉俪情深,并不耽溺风月,故而子嗣稀薄。除了先太子李建文,就只有娴妃所生的宁王、锦素公主,和静妃所生的晋王。
李建文可以说是元丰帝一手带大的,五岁便开始启蒙,请的太傅是元丰帝钦点的状元郎,教书时元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