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目光犀利地看着钟离,在这电光火石的对峙里他隐约起了点别的心思。
他沉默须臾,迟疑道:“你要机会可以,放下你的剑。以后别再和秦桓来往,别在这儿和我说什么身不由己,是人都有选择,以死效忠也是种选择。你要保全自己,愿意去左右逢源,两面三刀,别说我这里容不下,他秦桓知道了就能容得下你吗?”
寒风渐起,刮得杂草纷飞迷人眼,钟离在狂风中收剑入鞘,她迎着面前的刀光剑影一步步逼近,说:“我做错了什么,这天地竟无我钟离容身之所了。晋王殿下,韩指挥使密令,让我监视秦桓举动上报镇抚司,我不过是棋子一枚,我废了,这枚棋子由别人也要替上,可到时候那个人是不是会如我这般与殿下你通风报信就不得而知了。”
她望着晋王犹豫不定的神色,继续说:“一夜风流算什么,就是夜夜风流他秦桓又跟我有什么关系。不过只会让往后我杀他时更加利落而已。”
周遭近卫皆神色紧张地护卫在晋王左右,丁龙的脸上带着疤,横刀挡在晋王身前时尤显凶狠,刃口映着月辉衬得钟离面色如玉。
晋王在这寒风凛冽里看着钟离。
在起风的当口晋王骤然抬了手,身后的近侍穿过层层侍卫小心替他披了大氅,刀剑入鞘后的夜色浓稠如墨。他信又不信地笑了笑,还在踌躇间就有侍从来报。
沈震和方酋在堂屋等得焦急,方酋汗流浃背地在屋内踱着步子,沈震愁眉不展地搁下茶盏,正要扶案而起,那头钟离就跨过门槛走了进来。
沈震望着袍上沾血的钟离,压抑良久的愧疚一涌而上。
他知道钟离素来不喜晋阳阴翳多疑的性子,这些年来钟离甘愿臣服其下,皆是因为自己当初的选择。
钟离是个从不诉苦的人,忍辱负重似乎成了他的生存习惯,这么多年来晋王对他的冷然早已心存龃龉,不乏对他有刁难之处,背地里派给他的活从来是又险又凶,他却从未吐露半分。如今不过是秦桓使了龌龊手段从中作梗,晋阳便借题发挥至此。
沈震强压住内心酸涩,几步上前,拍着钟离的肩,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话:“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方酋呼气的时候还渗着汗,他捉住钟离的手,将人仔细地上下打量着,红着眼说:“二哥,没受伤吧!我和大哥都快急疯了!”
钟离偏过头去,哑声说:“晋王殿下今夜身体不适已经歇息了,大哥,狼崽,咱回家。”
茹云挑了灯芯,屋内的光晕便蜷缩了一圈,常善垂眸踩着烛光中自己的影子,垂头丧气。
“做什么,”茹云唇面皆白,额间沁出细密的汗珠:“你刚不是都感知到了吗,钟离哥已经在回家的路上了,你摆出这副样子,她看了又得难受了。”
常善倏忽从兜里掏出龟壳愤怒地扔在地上,肆意践踏着,踏着踏着人就哭了,他哽咽地咆哮:“别再喊什么钟离哥,钟离哥!你明知道她不是!我只想她做回自己——”
“从她做出选择的那日起,我就只知道钟离是我们的哥哥,其他我什么也不知道。说不想回到那边去的人是你,不安现状的也是你,京城里耳目遍布,隔墙就是耳,你这样迟早会害死她!”
茹云艰难地俯身拾起龟壳,塞回常善手中,说:“你想她做回自己,你有能力帮她吗?”
常善眼泪婆娑地蹭着龟壳上的灰尘,没有说话。
“她已经很难了,”茹云虚弱地伏在案上,鬓间豆大的汗珠如细流淌下,“她挣扎在两难里,成为了自己最不愿成为的人。她抛不下沈大哥和方大哥,也做不成心安理得的人。你难道忘了我们初次寻到她时的模样吗?如今只有母体是她唯一慰藉,她怀着这份慰藉,总不至于肯轻易赴死。逼她的人还不多吗?难道我们也要逼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