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顾，你回来以后到仓库来一下。”张姐给顾星发了一条信息。
此时顾星已经走到大澡堂子门口了，张姐说的仓库其实就是进门左转第一间，放毛巾洗发水的一个小房间。
“我在这儿呢，张姐……”
顾星看到了一个形同枯骨的老男人，侧着身子蜷缩在一台轮椅上。
张姐的前夫中风很严重，已经连嘴都合不上了，涎水顺着嘴角流淌到自己的病号服上。
“诶……嘿嘿嘿。”老鳏夫感知到有人进来了，就对着阳光照射进来的方向傻笑。
“张姐……”
“怎么着，我不能真的看着他死在店门口啊！”
张薛琴看起来很烦躁，她刚刚和县医院的人大吵了一架，还险些动起手来，最后派出所的同志都过来调解了。
最后几个电话打来打去，查到老鳏夫之所以变成现在这样子，跟张姐当年那一刀脱不了干系。
这事儿如果处理实了，张姐未必吃得消。
在三方的谈判下，张姐只能捏着鼻子把这个老病号接收下来，县医院的人也退了一步，杂费就不问你要了，你把医药费结一下就行。
“小顾，跟你商量个事儿。”
张姐把顾星拉到了一边，顾星敏锐地注意到，张姐的额角上明显多出来了几根白头发，昨天晚上的时候还没有呢。
“张姐你说。”
“你在乡卫生所工作过，应该会照顾病人的吧？”
“会……可是照顾瘫痪的病人，很费时费力的。”
“当然不可能让你白干，你说个价钱。”
“稍等，张姐，我再进去看看情况。”
顾星又走回了小房间，老鳏夫的脖子上就挂着自己的病历本，简单地看了看，顾星差不多明白了。
中风引发了偏瘫，并发老年痴呆，完全没有自理能力，吃饭上厕所全部需要别人协助，照顾这样的病人非常非常耗费心力。
“张姐……咱们是朋友，按理说我不该问你要高价，但是……最少一天要三百，而且我还有其他工作，不能时时刻刻看着他。”
“我只能保证我在的时候给他喂饭，伺候他拉屎撒尿，给他清洁身体，按按腿和背部，防止他长褥疮。”
“……”张姐无语了，不是嫌贵，是嫌便宜。
这种全套的护工服务，哪怕一天只工作四个小时，外面的收费也至少达到了七八百，而且还不一定请得到人。
伺候一个瘫痪的人……这种活儿谁干谁知道，是一件能让心力交瘁，想自杀又想杀人的活儿。
这根本就不是钱和劳动付出是否等价的问题：每天照顾着一个瘫痪在床的人，就仿佛看到了逼近死亡的绝望。
这种持续的绝望甚至可以消磨掉血脉亲情，伉俪深情……
“太少了，傻孩子，太少了。”张姐忍不住抱了顾星一下，是那种毫无邪念的……完全是长辈在拥抱晚辈的爱，“姐给你发每天五百。”
“不用姐，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我白天还要……”
顾星突然被她抱住了，整个身体都僵直了，就像被泡在了液氮里面一样。
“那就按次吧，伺候他吃完饭我给你二十，伺候他拉屎我给你四十，伺候他小解我给你五块。”
“男助浴，洗澡加擦拭身体按我们这里的规矩一次是六十，不过这个你可能还得跟搓背的师傅竞争，全身按摩我给你八十，这个你可能得跟那些技师竞争。”
张薛琴感动归感动，算钱还是很清楚的……哪怕是令自己很意动的小弟弟，请客是请客，雇佣是雇佣，两码事！
顾星就喜欢她这脾气，该对人好的时候对人好，该理清楚的时候也理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