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述宁仰天，有雨打在脸上，涌进了眼里。
“如果是因为十四年前，我愿意试试。但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我于他而言，可能更多的只是旧情。我左右不了他的想法，我也没你们想象中的那么重要。”
沈琛点头，他考虑过这个最坏的结果，但是有半点的机会，他也想尽力一试。
其实沈烬的杀戮于她而言，并不重要，她只是想起了那个十四年前的小少年，那个干干净净不惹尘埃的少年，曾落在她心尖那么长时间。
两个人一路上都没再说话，沈琛一直把她送到老小区的门口，远送她离开。
江述宁的思绪早已在雨里被风吹乱，她也没听清男人在身后的道别，沉重的脚步踏在乌黑的青石板路上，连同当年的记忆一起。
被猝不及防地掀开，再一次毫无防备地记起——
是个夏天。
不算热，阳光不燥，微风惬意。
云卷云舒徐徐满天，楼下小花园的那棵树也还是那棵熟悉的常青树，树影错乱斑驳，落下鹅卵石上碎影的小光圈，时光微暖。
沈烬那年才十二岁，还是个小小的孩子，穿着一身蓝白条纹的病号服，小手没安全感地缩在衣袖里，一个人孤单地坐在医院楼下的长椅上。
毛茸茸的脑袋上落下太阳撒下的光圈，笼罩着单薄瘦弱的身体，漂亮得就像个易碎的瓷娃娃。
少年低着头，眼眸清澈，湿漉漉地像只受惊的小鹿，眼神却黯淡无光，空洞地望着周围的一切。
他很麻木，麻木到快忘了自己是谁，脑子里一片空白，胸口压抑到喘不过气来，他却无能为力。
不管是对母亲乔挽还是自己，他都无用。
直到小姑娘猝不及防的一声“哎哟”，彻彻底底闯入他的世界，神经刺激，稍稍唤起了些他的意识，眸子跟着轻颤了下，有了些别的光彩。
小姑娘眼睛上边缠着一圈白色的纱布，穿着一身蓝白条纹的病号服摔倒在他脚边，他轻瞥一眼，默默收回了腿，站起身，明显不想管闲事。
谁料下一秒，一只软乎乎的小手攀了上来，腕骨上戴着住院标签，一把抓住了他的裤脚，就这么揪着，从地上挣扎着爬了起来。
沈烬：“……”
少年垂眸，望了一眼，旋即不动声色地把腿往回抽了抽，结果对方揪得死紧，怎么也动不了。
清淡漂亮的眉眼忍不住皱了皱。
“你，你是……”小小的女孩子胡乱往他身上摸了摸，一不小心触到他冰凉的指尖。
几乎是下意识的，他扬手往后一躲。
对方把她抓住，习惯性的，软乎乎的小手往上摸索，慢慢握住了他的——
“对不起，我不是，不是故意的。”
嗓音软糯，带着几分委屈。
“别碰我。”
温度传袭的那一刻，像是感知到了什么可怕事物，少年身子骨瞬间一凉，眉头不自觉皱起，极避讳地把手往怀里抽。
一张精致漂亮的小脸上已有些许的不耐烦，他倒退着脚步想要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你，你别走啊！”
小姑娘一急，身体本能地往前一扑，结果因为看不清路，脚下一绊，直接栽了个大跟头。
在柔软的草地上滑稽地滚了一圈儿。
“嘶……”
闻言，少年眸色动了动，停下脚步，清冷视线淡淡扫过去，无波无澜，像是个冷漠的看客。
江述宁也没哭，胡乱拍了拍自己沾了些草灰的小脸，从地上爬了起来，小小的双手朝前探去，小心翼翼地问了句，“你，你走了吗？还在吗？”
少年不吭声，视线看向他处，余光中却全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