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勒容言对富有诗书儒雅之气的于斯,感觉还不错,道:“过来给阿爹请安。于副都统,请进。”
于斯脸上带笑向他简单还礼,便走进书房向格勒土司行礼,并递上都护府的帖子。
“节度大人已定11月5日宴请十二部族长老,还请格勒土司届时拨冗莅临啊。”
格勒土司对他也十分客气,拿过帖子看了看,哈哈笑道:“节度大人难得办一次宴席,大家同朝为官,自然要去捧场。”
于斯跟对方又寒暄两句,又以公务为名要和他单独交谈。
格勒容言见状,便向二人行礼,退出了书房。
格勒容言走了几步,停在院子中央,他回眸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再抬头看这晴空上的白云,神色郁郁地长舒一口气。
冬日凌厉的寒风吹起他湖蓝色的衣袍,好像下一刻就被风带走一般。
巧路跟在他身后,看着他日渐消瘦的身影,心疼地劝道:“少爷,咱们回去些会儿吧。您一连三天只睡了两三个时辰,怎么熬得住啊?”
是的,这就是钦德勒土司府的二少爷,西陵卫人人羡慕的二少爷。
格勒容言轻轻叹息。
“怎么熬不住?怎么能熬不住呢?”
原本只是一个帮手。可随着处理的公务越来越多,心里就越放心不下。
时日一久,那些公务就好像长进了心里,只要一闭眼,那些帖子上的字就飘到了眼前,就怎么也睡不着了。
巧路也无可奈何,但还是劝着,道:“公务是做不完的,何况,老爷也已经开始接手了。”
格勒容言嗤笑一声,“哼,他若真的要接手,我也就不担心了。”
说完,抬脚才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唉!”
巧路摇头叹息着,跟上前去。
这十二州的百姓,每一头羊、每一粒青稞,都得仰仗一个好的土司管理才能过活。
一旦人心没了,光要这片土地有什么用?
格勒容言缓步地往自己的院子走,道:“师父曾告诉我,为官一任要为百姓谋福祉。我原以为阿爹也是这么想,他曾经也的确这么想的。
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都变了,变得陌生了。”
巧路吓得观察了一下周围,发现没可疑的人,才安慰道。
“少爷说笑了,老爷一点儿也没变啊”
格勒容言点点头,信手接住树上零落的叶片 ,叹息道。
“是了,也许他根本没变。”
他一握手 ,叶片就碎在了掌心。
“是我这么多年不在家,不了解他们了。”
巧路眼里流露出担忧,道:“二少爷本该是享福的人。何苦、何苦为难自己呢?”
一个向往自由的人,被困在这四方的天里。虽然锦衣玉食,却没一样是他想要的。
格勒容言停步,看着巧路 ,神色认真地道:“你难道忘了当年遇到洪水,救济咱们的灾民了吗?是他们,用命换回了我们的命。也是他们,让我知道,父母官不作为,将会发生多么大的灾难。”
巧路心里一酸,叹道:“小的,一刻也没忘。”
那年他们游历到九江府,正值汛期,几乎一夜之间,天雨冲回河堤,漫灌进城里。
他们几个是被村民们护送着往高地走,只因村长知道他们立志要做好官。
可惜他们活下来了,村长他们却都淹没进洪水里。
后来,他们才知道,那场洪水,既是天灾,也是人祸。
“人,不可以没有良知啊。”
格勒容言郑重地叮嘱巧路,又像是在叮嘱自己 。
巧路点头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