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兰朱的话犹如在油锅里滴了一滴水,炸翻了天。
一个身材清瘦的老者气得揪住胡子:“胡闹,胡闹,真真是乱了套了,为人子女违逆亲父,一介女子也敢妄提和离,若天下女子都这般还像话吗?”
人群中不少男子暗中点头,一个婆子打扮的妇人却啐了一口。
“什么仁义道德我不懂,但安家的宠妾灭妻以前早有传闻,没成想竟然还想过杀妻弑女,跟这样一家狼心狗肺的人在一起,我怕自己是命太长!”
他们流放队伍里,不少人曾是官人家眷,哪个内屋里没搁几个小妾膈应。
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妇人挺直着腰冷笑道:“家里有个狐媚子作妖,家宅安宁才是怪事。最怕是有人眼盲心瞎,为了一块烧饼把嫡女赶出门去,今天我也算是开了眼了。”
鄙夷的眼刀甩到程姨娘安承起身上。
程姨娘却浑然不觉,哭声戛然而止,偷偷睁开一只眼,和安秋来交换了一个眼神。
多年的夙愿即将达成,外人的酸言酸语算什么,再怎么样也不能插手他们的家事。
安承起脸上闪过羞恼之色,他拂袖道:“好,好,那混账女果然是随了你的性子,一见我没用就一脚踢开我,等我们一到幽北,我就禀报衙门休了你这贱妇!”
他怒气冲冲一踢地上树枝,打在烧成灰烬的火堆上,黑尘漫天飞扬,纷纷扬扬撒在江兰朱身上。
她剧烈地咳嗽了几声,似乎要咳出肺来。
安沐夏担忧道:“娘,你没事吧?”
江兰朱缓缓摇头,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沐夏,我没事,和离的事我早就想提了,只恨我提的太晚让你受这么大委屈。”
安沐夏见她虽有点怏怏不乐,但精神还算好,不过一会儿就如常和林嬷嬷阿喜说笑起来。
她们一家的事虽在队伍里掀起波澜,但大家讨论过一阵就丢在脑后。
流放途中谁顾得上谁,能不能有命走到幽北,都还是个未知数。
安沐夏悄悄找了一个时机去找方璟行。
方璟行并没有走远,他放小乖在田埂间吃草,拿出背后的弓箭仔细擦拭。
他身边端坐着一个妇人,面前的瓦罐煨着一炉药。
她身上裹着一床破棉絮,晒的能死人的天还冷汗涔涔。
见她径直往这边走,那妇人轻咳一声惊讶道:“璟行,是不是有人来找你了?”
“娘,我知道了。”
方璟行头也不抬,平静的声音透露出几分疏远:“既然你事情办完了,就把你的马牵走,我还有事要去做。”
安沐夏看了看连被子褶皱都没动一动的板车,挑了挑眉。
他们这些罪人,若是手里没点本事,或者洒金撒银,每日也只能得一碗稀粥。
看他们第一晚的遭遇,就知道抢劫偷盗司空见惯,人性的恶和贪婪在没有监管下会无限放大。
她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把物资和小乖送给他,就是心里有底气,若是他翻脸不认人,就一刀结果了他。
到是没想到他对她深怀敌意,却没有趁机强占,甚至连自己的那份都没拿。
她径直坐在他对面道:“说来我和你也见过几次,但到现在我还不知道你的姓名,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吧?”
方璟行眼里闪过戒备,拒绝道:“我人微名轻,不劳烦安大小姐惦记。”
他娘揪了他胳膊一把,责怪道:“璟行,你怎么跟人说话的。”
她若有所思地看了安沐夏一眼道:“原来是安大小姐安沐夏,家夫姓方,曾与江大人同朝为官,今日相见也算是有缘了。”
安沐夏炯炯有神。
被流放的有缘吗?
她总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