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将菜品摆好后,又说了几句祝福语,便离开了。
一瞬间,院子里又安静下来,只剩下屋外四角天空之上绚烂的烟火在远处喧嚣着,向所有人述说除夕夜非凡的热闹。
师父不在的日子里,王府中只有我和成喜相依相伴。
我大多数时候都在藏书楼里看书,偶尔也会在莲亭弹琴或者作画,虽是眼前尽是水榭楼阁,可我每每停笔时,跃然纸上的却是一个提刀策马的将军背影。
我画的是师父,我虽未见过他于战场厮杀,拼死守卫城池和百姓时的模样,可梦里却见过他许多次,他一身铠甲被鲜血侵染,背对着西州和中州的方向,于漫天黄沙中孤身而立,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日子一天天过着,比春日的夜雨更加绵长。
总算是到了夏天,莲池里的荷花都尽数盛放,师父说,这里的荷花都是从南萧引摘而来的,是独属于江南烟雨水乡间的温柔。
夏天的雨总是来得很急,有时云间的太阳还未完全掩去,那雨便如颗颗脱线的珍珠般从天而来,雨滴落在荷叶上总能凝成晶莹饱满的珠子,而一片片绿色的荷叶,犹如天然的伞盖般罩着那些半放不放的荷花。
湖面滴滴答答的雨水声在耳边响起,才算是将夏日的炎热掩去三分,一场雨未过,我笔下的荷花便已灵动于纸面,说是画莲,不如说我在求内心的平静。
我从含苞待放画到枯枝残荷,才惊觉已然入秋。
夜半时,西风吹动着屋外檐角的灯笼发出沙沙作响声,又从窗户缝隙钻入我的被褥里,扰得我思绪难以安宁。
眼瞧着年关将近,师父的捷报仍未传回。
明明两个月前,师父说已准备收兵回西州,可行至半路,遇上荆南州河洛郡突发瘟疫且有大面积传播之势,师父便让王军就近扎营,派遣军医入城救治病患,这一耽搁,就是两个月。
我心里虽然知道,于师父而言,天下百姓最为重要,可我仍在心里切切地期望着,或许有一天,我也能成为师父在西州的留念,也会让他日夜牵挂着,只求自己能早日平安地回到王府。
我生辰那日,师父正好赶回王府,他走进我院子里时,竟是带着一身风尘仆仆之气,像是许久都未好好休息。
他的脚印深深地落在雪地里,似乎也在不知不觉中烙在了我的心上。
“十一,师父回来了!”他虽是疲惫不堪,却英容不减,站在我屋外对我笑着,比腊月的梅花都更加明艳动人。
“师父,你总算回来了,我以为你在年前都不能赶回来呢。”我激动地出门迎接,一时间竟忘了师徒之礼,只自顾自地上下打量着他,想看看他是否完好无损。
“给,你的生辰礼,总算是赶上了!”师父笑着将手中的卷轴递给我。
我高兴地双手接过,祝贺道,“恭喜师父,又一次大获全胜。”
其实,在师父的捷报未传回西州时,我便早在西州城中听百姓们提起过王军这次的胜利,不仅是这一次,还听说过许多王军从前的战绩。
先前我和成喜出门采买,路过一个说书先生的摊子,我原是喜欢看书读史以求证事实真相的人,从不喜听这些说书先生添油加醋描绘的故事,可偏偏他那日说的是西州的小南辰王,我的师父。
“要说这北陈十三郡,除了天子脚下的中州城富庶繁华以外,就属咱们西州城里的日子最是太平!因为什么?就因为咱们有一位自愿弃皇姓,守西州疆土,不爱江山,不爱美人,独独将黎民百姓置于首位的小南辰王。
话说咱们这位小南辰王,十三岁那年于先皇面前起誓……如今,小南辰王手握七十万大军,守着北陈边境,这便是咱们北陈人的定心丸,有小南辰王在一日,北陈的江山便会牢不可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