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清辉院。
凄凄惨惨的月光照入庭院,透过窗棂散入屋内,地面像是结了一层厚厚的霜,散着无边寒意。
房内燃着银丝炭,钟离圭方樾躺在床上,被子只盖到膝盖上方处。
臀部以上及背部暴露在空气中,伤口已被上好了药,层层绷带缠绕着,斑斑点点的血迹自绷带底部透出。
钟离圭方樾双唇惨白,双颊却散着不自然的红晕。
双眸紧闭,眉心紧锁,豆大的冷汗不断自额头流下。
两个粉衣丫鬟端着铜盆和药物进入房内,有条不紊地开始给昏迷着的钟离圭方樾换药。
“世子殿下高烧还没消,怎么伤得这样严重。”
“嘘,谁叫殿下勾结山匪呢,也怪不得王爷如此动怒。”
“殿下看着不像那般人呐。”
“谁知道呢。”
两个丫鬟将药换好也不愿久待,匆匆便离去。
一道黑色人影自窗户外翻窗而入,来到钟离圭方樾床边。
顾容喆将看着眼前不断出着虚汗的钟离圭方樾,心脏处不禁疼了一下。
“怎么还没好……”
钟离圭方樾已经迷迷糊糊烧了三日,靠着药物吊命。
顾容喆将钟离圭方樾身上刚刚换好的药物卸下,重新给他抹上新的药。
千两黄金换不来一瓶的伤药已经被顾容喆在钟离圭方樾身上用掉了三四瓶,却丝毫不见他好转。
“打一顿而已,怎么这样娇气。”
顾容喆仔细将钟离圭方樾的绷带再次缠好,皱着眉替他擦了擦额头的汗。
倒不是顾容喆说话刻薄,于他而言,这样的一顿打,两三日便可恢复如初。
哪里如钟离圭方樾一般至今还高热不醒。
“行了,这一次算我害的你,往后必不叫你再受如此伤。”
顾容喆喃喃念着,看着眼前依旧紧闭着双眸的钟离圭方樾,他心中无端升起了几丝恐慌,似乎眼前人不会再醒来一般。
他叫重九寄信给肃王,不过是想离间他父子二人的关系罢了。
一来为了方便后续拉拢钟离圭方樾,二来……
他见不得钟离圭方樾眼里将别人看得比他要重,更见不得钟离圭方樾为了旁人忤逆他——
哪怕这个旁人是钟离圭方樾的亲爹。
但无论如何,他都万万没想要钟离圭方樾的命。
漆黑寂静的房内只有噼啪炭火偶尔发出声音,带着丝丝凉意的冬日夜晚寂静得似乎要将人吞没。
床旁的晾衣木架上挂着一新一旧两盏灯笼,瞧着干净规整,一丝灰尘都不落于上,可见主人打理之用心。
新接的那灯笼杆子处用软金缠着,细细的金丝弯绕成祥云纹理。
一根接着一根的缠绕着木杆,将那杆子曾经被顾容喆折断的痕迹一一掩盖。
“那灯笼杆子的断截处我用软金融了给镶嵌起来,瞧着更漂亮了些,下次拿给你看。”
昔日钟离圭方樾的笑颜还历历在目,如今人却躺在床上生死不知。
顾容喆望着那灯笼,心里忽然间涌上来无边惶恐,似乎他即将抓不住眼前人一般。
他后悔了,后悔为了给钟离圭方樾一个教训而写信污蔑。
他只想着要折断钟离圭方樾的翅膀,却没料到这一折,竟差点要了钟离圭方樾的命。
顾容喆赤红着眼睛,疼痛一下下敲击着他的心脏。
他闭眼缓了缓神,从怀里拿出药瓶,取出一枚散着涩意的药丸,捏开钟离圭方樾的嘴。
食指与拇指捏住药丸放于钟离圭方樾口中,手指微微一用力,那药丸便化作齑粉散落口腔。
他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