龄人一见如故。
说起来,那会儿的老梁也只是个刚刚接过他兄长衣甲的少年。在唇红齿白的年纪赤甲红衣,看起来竟有些像豆蔻年华的小娘子。
“我叫梁博远,我不是女孩子。我兄长战死于秦关城下,帐中曾记贼首五百七十六颗,跳荡八次,登先五回。军功累计至折冲校尉。”
记忆中,那天老梁憋红了脸,穿着还不大合身的血衣卫盔甲在辕门外的登记处,与营中典吏争执。
“看在你父兄的情份上,我不与你个毛孩子计较,快些回去,血衣卫大营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我当时跟在温良身后,正巧看见这一幕。那营中典吏的面目似乎有些狰狞。
“血衣卫衣袍是我兄长所留,战刀是我父亲遗物。我家中有长嫂照顾寡母。为何不得接替父兄,再入营中效力?”
直到很多年以后,我还依然不明白,那时的老梁,明明父兄都已经战死沙场,为什么还要再进军营。
“那些都是你父兄的遗物。不是你进军中的凭证。你家中只剩下你一个独子。滚回去!照顾好你母亲,扶养好你兄长的遗孤。战场上的事不缺你一个毛头小子。”那典吏拍桌怒喝道。
“血衣卫的传承,难道不是那一身衣甲吗?我父亲传给我兄长,我兄长战死,自然由我接过战甲,替他们守在他们倒下的地方。”
“他们倒下的地方自有他们的袍泽堵上,你如今来这里,致你母亲于何地?”
“临行前,家母曾说,梁家没有面南而生的子弟。如果秦关守不住,梁家也不可能苟活。身后就是家园,我只能拼命!为梁家搏出一条生路!”
身后是家园,脚下是故乡!
这句话,我一直记了很多年。这是青玄中兴那一代军伍之人的信念。
之后老梁破例进入了军营,据说是武安王传出话。
没有人能阻止一个愿意为了保卫家园,而甘愿赴死的少年踏上战场。既然如此,那就在这之前先教会他如何杀人。不要死的毫无意义。
那年我十七,老梁十六。
再见老梁的时候,约莫是七八年后了。
少年时候结识的朋友,重逢于寒江城。一时之间竟彼此没能认出来。彼时武安王失踪,生死不知。广信王战死于寒江城外。
曾经被解散的血衣卫们从青玄各处汇聚于此。就是在这种局势下,我又见到了老梁。“你们不是已经解散了吗,为什么又出现在这里?”
关于血衣卫的解散我是知道的,甚至于武安王殿下当年做这个决定时,我就在他旁边。
那时李若白和温良代表儒家的北苍学府春秋书院两脉,圆心大师和真我和尚代表佛家八脉,玉皇楼陈长生,龙虎山张阳池,终南山王瑜代表道家。
那是第二次秦川会战之后,他们商议关于紫府天台的神魔之门后,诸神垂坐云端,翻手拨弄人间的事。
我有幸得以旁听,并见证了这一切。
那时,刚刚经历过第二次秦川会战,血衣卫实际上已经是名存实亡,三万血衣卫,二十万秦关守军。几乎全部战死。
老梁也瘸了一条腿。
再之后,温良让我外出游学,我路过鱼龙关,老梁那时正坐在城门洞前,样子有些颓废。
他没认出我,我也没去打扰他。
转眼间,十五年光阴如水。
我自外面游学归来,本来归程的路线里是没有鱼龙关的。可不知为何,心中总有个声音告诉我要去看看。
于是便再次看见了老梁。
他还是那副颓废的样子。二十年前秦川第二次会战,整个秦关几乎都被打烂了。
梁家自然没能幸免,后来广信王战死的时候,血衣卫其实是去救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