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难不成您认识右柱国?”
水波深吸一口气,又长长叹出。
从刚才他就察觉到了,水凝韵这个小院中,没有任何该有的声音。
夏日里的虫鸣鸟叫,到她这一概没有。
说明她这里,应该有更多他察觉不了的高手,在暗中埋伏和看守着。表面上平平无奇,但实则却是水家最安全的说话处。
有些话水波憋在心里二十多年,今日,也是该翻一翻心里的陈谷子了。
水波用粗糙的手掌抹了一把脸,眉头紧锁。
“韵儿,你细心稳重、多思睿智,有些事,为父也就不瞒你了。想必你也听你祖母说起过,为父这大理寺卿的官位,得来不正吧。”
水凝韵敛眸颔首。
“是,但女儿通过之前对父亲的了解,并不认同祖母的看法。作为大禹的百姓,女儿为父亲是个清如水明如镜的好官,而感到万分庆幸及光荣。”
水波深感欣慰的笑了笑。
“有你这些话,为父这几十年的苦,就算没有白受。但就如方才所说,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这样想。”
“比如你祖母,她一直认为,为父有今日,完全是你伯父水广的功劳,或者说是银钱的功劳。她还深信,为父坐在这三品官位上,应该有许多人来孝敬。明里暗里的银子,多到数不完、堆成山。”
水波的笑变成了苦笑,满面苦涩的连连摇头。
“但你祖母老啦,她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为父不想与她计较,便由着她,只求一个问心无愧。至于为父这官位,究竟如何而来,那就说来话长了……”
水波把眼光投向了门外,遥望着天边,思绪也跟着飞远。
“当年,你祖父经商,带着你伯父四处奔走,而为父天资不高,所以才走了另一条路,拜入龙虎门门下。”
“但为父还是高估了自己,到内功入门时,为父就开始一窍不通,无论如何努力,都是徒劳。”
“为父便下决心从文,拜入仕途。那一次倒还算顺利,从龙虎门下山之后,为父去参加了春闱,一举得中进士,被选入了翰林院。”
水波的眸中神采飞扬,他从未跟儿女讲过自己的旧事,如今重提,就像一杯好茶,入口虽苦,却有回甘。
水凝韵也从未见过这样的水波,表情丰富,或笑或感慨,似乎他终于从严父的神坛上走下来,成为了站在她面前的一个和蔼的爹爹。
“但那个时候的翰林院,其实也包括现在,水深似海。内阁首辅端木阳,伙同党羽,会先对进入翰林院的人,进行初步筛选和拉拢。不肯同流而污的人,自此之后就会再得不到重用。”
“所以,翰林院……就像一座坟墓,一座十分光鲜的坟墓。外面的人拼了命想进去,里面的人挤破了头想出头,却只能被已经上了端木氏这艘大船的上位者,无情埋没,终生壮志不得酬。”
水波深有感触的看了水凝韵一眼。
“为父,就是没有上船的人,被他们埋在黄土之下,自认再无希望。”
“但那个时候,朝中还有不惧怕端木氏这艘大船的人存在,而且此人,大权在握,没有官员敢明着忤逆他的意思。”
水凝韵心中了然,轻声接道:
“右柱国,莫负天。”
水波的眼眶发红,缓慢但用力的点了点头。
“不错,就是莫大人。当年,在明启东郊,发生过一个没有被记入卷宗的小小盗窃案。为父那日路过,年轻嘛,也喜欢看热闹,就凑了过去。”
“没想到,为父无意中发现到的蛛丝马迹,竟成了帮人洗脱冤情的重要证据。而莫大人,刚代先帝巡视东境兵马,微服归来,刚好看到了这一幕。”
水波神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