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嗒嗒渗着水的屋顶、混了血的潮湿土地、墙角结了一层又一层、甚至还能见到被蛛丝缠绕飞虫子尸体的蜘蛛网……
有些扎的稻草垫子上,只有比他更早到来的老鼠会与被沉重铁链束缚住人生的他作伴。
死牢向来暗无天日,能够有一根带着微弱光芒的蜡烛,还要多亏现在正在宴会厅中说着漂亮的场面话,赏着笙歌曼舞,端着金樽佳酿接受众人崇敬的黎澜的恩赐。
死牢,让每一个来到这里的人在亘久的纯澈黑暗中,对光逐渐从心生向往,变成心存恐惧。
凌岳不知道自己会在这里住多久,更不知道等到自己再出去的时候,面对的是空无一人的刑场亡路还是万人空巷的游街示众。
那时候,每一道目光怕是也会变成滚烫的阳光,灼伤被黑暗覆盖久,如今却裸露于光下的他。
凌岳叹了口气,还有半个时辰宴会就该结束了吧。
黎澜今晚会安全地结束这场他从一开始就感到颇不心安的宴会吧。
说来也是可笑,死牢中的人,竟然还在担心着被熟人保护着的至上者的安危。
凌岳自己也是没有想到,冰冷而带着和血的味道相似的铁链,让他想到的不是刚才被捆绑的丢脸场面,也不是命运对于自己同样冰冷的态度。
反而是,秋天到了,黎澜今晚的衣着有些薄,喝了酒再出门,是容易着风的。
但是现在,他好像没有任何的资格去和黎澜说:“把大氅穿上”。
京城浮华斋里的下毒人和飞镖行刺人都还没有找到;
望春楼那夜在自己耳边留下一句嘲讽就消失的人还是没有线索;
永宁府无声无息杀死进军的高手还是消失的了无踪迹;
李振轩记忆里的香味来源也是没有确定……
更不要说,那些真身替身难定的“李振轩”和“黎澜”,立场成谜的江远和来者不善的凌旭……
凌岳这才发现,他和黎澜一直在一片浓重的迷雾中艰难地并肩前行着,看不见前路,也寻不得归途。
现在自己终于要以另一种他从未设想过的方式先一步走出这片疑点重重的雾气了。
只留刚刚碎了心,又几乎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处境的黎澜,一个人在迷雾的荆棘中跌跌撞撞地前行。
至于凌旭……
凌岳想不明白,为什么对于自己被黎澜打至死牢之中没有丝毫要救的意思,还有那张他还没有拿到的盟约。
凌旭是要放弃他吗?
是有了新的更好的间谍?
那张盟约已经到手了?
他要那张图到底是为什么?
他又真的是丝毫不念旧情,借刀杀人吗?
凌岳自认为自己清醒明白一世,没想到在也许即将到来的死亡面前,陪伴自己能够带走的,只有这些没有答案、残忍的问题们。
好不可笑。
“凌大人还没有用晚膳吧?”
咔哒
是地牢大门那把唬人的巨锁打开的声音。
从地道的口处传来亮眼而温暖的光,江远还是刚刚拿袭低调而华丽的淡青色的袍子,极轻极薄的层层云纱随着江远轻快的步伐微微飘起,又被新加的玄色刺绣绸缎大氅压住,只是在脚腕处荡起波澜。
江远问得仿佛是在浮华斋中赏江景时,极其随意的一句话。
和地牢压抑冷酷的氛围显得格格不入。
“小民给凌大人带了几样大人爱吃的饭菜”,江远走到凌岳处于最尽头的牢房边,打开牢门,举着很亮的油灯,毫无芥蒂地坐到了凌岳的旁边。
凌岳看了眼食盒中的饭菜,酿豆腐、清炒凤尾、芸豆饭、西湖牛肉羹……就连自己喜欢吃花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