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不见星亦不见月,安城的老城区逐渐从霓虹中沉寂下来,忙碌一天的人们多数已钻回各自巢穴,唯一活跃的,只剩夏季最突出的热气,悠闲自得游荡在空气中。
四平方的潮暗小屋,除了碗碟轻微的碰击声,还有蝇虫盘旋于头顶。
这狭小的空间,奥美已待了一年半时间,每天忙碌十三小时,空气不流通亦没有风扇,热浪熏的她汗如雨下,难闻又极其压抑,可,这竟是她目前唯一能做的工作。
眼前几大筐脏污碗盘,她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清洗完离开这里,回到她最最最亲爱的家人身边,那个充满温暖的地方,她们是她活下去的全部动力。
墙角旮旯儿间蛐蛐叫声沉闷滞涩,喉咙里似乎被塞满了狗毛。她抬肘抹了一把汗,直起腰杆鼓励自己,马上就洗完了,再坚持一下。
隐约间,不高不低的推门声划破寂静,声源来自餐馆前门,随即,餐厅内响起沉重的脚步声,几乎没做停留,那脚步声由远而近朝她的小屋靠近,闷燥的空气里,一阵阴风悄然掠过。
不多时,一位穿粉衫白裤面容雅致的高个男子突兀的驻足在小屋门口,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扫视着小屋的一切,脖子侧歪嘴角扬起一个极小的弧度,扫一眼低头洗碗的奥美,慵懒的掏出火机点上烟,狠狠吸一口,对着她头顶那盏昏暗的灯泡吐串灰雾,淡淡开口,“你就是奥美?”
她没理他,准确来说,她在暗忖,他是谁?怎么知道自己名字的!
不光他,她对这家餐馆所有男人都不说话,她就是一个很淡漠的人。
“还真看不出来是个女人。”那男子近前半步,微弯腰,歪着脖子盯着她,长得倒是一派山清水秀,只不过,口吻和面容极其反道而行,“知道找你什么事吗?”
奥美身心一凛,什么情况?他还知道自己是女人?
老实说,近几天体内一直涌动着不安,眼下,是终于来了?即便如此,她抓盘子的手只微微一滞,对于问话,她充耳不闻,继续手里的活,依旧保持着淡漠。
见她这般态度,那男子直起身,吸了口烟,居高临下睨着她,拿出电话风轻云淡的一句,“把那个叫南钦的小子,直接送分局!立刻!马上!”
他命令的话如同一把尖刀刺进奥美头颅,她眼睛猛的一睁。
下一秒……
她手中盘子惊慌坠落,仰起头,震惊的眸子射向他,随即起身,面前男子的嘴巴还在动,声音也冷冷传入她耳朵,“告诉他,三年后见!”
那几个字如同闪电一般再次击中她,瞬间,她双腿失去了支撑能力,头昏目眩,身子后斜,幸好,身后冰冷的墙体接住了她。就那么巴掌大的地方,倒也只能倒那盛满油渍的大盆里了。
“你,你,你刚刚……说什么?”奥美扶着墙站稳,张了好几次嘴才发出声,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尖锐还抖的零碎。就在刚刚那一瞬,她心里有什么东西似乎一下子消失了。
男子收好电话,丢掉烟头,好整以暇的看着她,他的目光直盯着她那双奇亮的眸子,眼神扫过她脸上的每一寸肌肤,她被他看的发毛,别过头,耳朵甚至能听到他内心的嘲笑。
这男子长相是很很很不错,但他那种痞里痞气,和皮相背道而行的样子,让奥美很反感,心中也赠他一个词——一个歪脖而已!
没错,此刻歪脖眼前的奥美,不过是一矮个子的‘小男人,’身高一米六,浑身汗臭,如不是听到她的嗓音,定然不敢相信她就是女人的事实。
眉毛浓黑,胡子包围着嘴,甚至下巴上都是短胡,脸色黝黑,不看人时候,奇亮的眸子毫无亮点,或许是,不想让人留有深刻印象,右脸颧骨还有一处很明显的疤,狰狞可怖,像一条随时能逃走的蜈蚣,这就是奥美的外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