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赴边,若不是奉公主命护段氏遗骨回京,她现在不应在南林,而该在北境才对。
此时一听王嫣然说到公主殿下,季淮生脑中自然而然的浮现出那猎猎战旗之下金甲黑马的飒飒女子。
谁说燕京的水土只养得出牡丹?
顾七公主该是开在北境荒芜中的花,是放归自然的鹰,她生来就该属于那浩荡的天地战场,没有人比殿下更适应北境的狂风。
“要是季姨能守在殿下身边就好,刀剑无眼,始终令人难以心安。” 王嫣然轻轻叹出一口气,说道。
季淮生却摇摇头:“殿下长剑所指,无有不破,姑娘不必过于忧虑。”
殿下她,即是北境的风!
“季姨可否陪我讲讲殿下在北境的英姿?”
“自然。”
……
就这般边走边聊,季淮生刚将王嫣然送出了南林府侧门,候在车马旁的小丫鬟撑着伞就迎着王嫣然上来。
人虽作丫鬟装扮,却非真正的侍女,而是隋珠公主给王嫣然的助力,左卫的副统领米粒。
“姑娘,出事了。”米粒凑近王嫣然耳边,压低声音说道:“姑娘入南林之时,段家老小手捧先祖牌位,着缟素,往燕京右门外路北去了。”
“登闻鼓?!”王嫣然大惊。
燕京右门外路北,设登闻鼓院,许人鸣冤。
“嗯,有人给段姑娘递了二皇子勾结齐国陷杀忠良的证据,此事与当初引导我们探查二皇子的人脱不了关系。
现下,巽统顺着痕迹去寻幕后之人,而左卫奉命暗中看护段府,无法阻挡段氏女眷携幼童入登闻鼓院,此时怕是已经闹起来了!”
眼见段家落了下风,不止公主府急,幕后那只手也终是按捺不住了。
只是燕帝刚愎自用,自科举舞弊案后,最恨人擅入登闻鼓院,段家想要击鼓鸣冤,只会适得其反触其逆鳞。
殿下要的人,绝不能在她手上出事!
王嫣然毫不迟疑地吩咐道:“走,去右门!”
此时的登闻鼓院——
啜泣声混在雨落之中,被这愈发急促的雨声揉碎吞下,就如同那白茫茫的雨幕吞下那些披麻戴孝的女眷。
分不清是雨冷,还是人心冷,段白野孤身站在院中,手中死死握着鼓槌,雨水顺着她乌黑的发梢滴落素白的麻衣上,冰冷刺骨的雨水舔舐着新裂开的伤口,血迹在斩衰裳上晕开,又很快被雨水浸得极淡。
“段姑娘可要想清楚了,敲登闻鼓者,需先杖三十,方可鸣冤。”说话那人身着灰蓝色斗牛服,绣牛身鱼鳞的虬龙过肩纹饰,面白无须,应是燕宫宦官,而非一般内侍。
斗牛服为三品官服,加之拦在段白野身前这个宦官容貌极盛,想来只该是那位深得帝宠的司礼监秉笔太监元时。
段白野像是一柄生锈的刀,对元时所说置若罔闻,她只一个错步避开拦路之人,快步行至登闻鼓前高高举起手中的鼓槌。
咚——
那鼓槌重重落于皮质鼓面,激荡起水花。
“安北将军陈守途为一己私欲,勾结外敌,背弃袍泽之义,奉二皇子之命诱我父兄入死局,陷杀征北军七万战士于鬼哭岭,请陛下明察!”
咚——
一声接着一声的鼓点淹没在淅沥的雨中,咚咚的鼓声沉闷而厚重,它们笼着这四方天地,令人难以透气。
“臣女段白野,告安北将军陈守途为一己私欲,勾结外敌……”
段白野于雨中击登闻鼓,而她身后的段府众人手中抱着牌位,跪得笔直。
段氏有冤,望天子明察!
事已至此,想是劝不下来了,也不知这变故会不会影响到主子的大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