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歪脖子树上的雪被晃了大半，他自己眉梢发尾和小胡子上都有了风雪。
他感受到了凉意，抬手想去弹一弹自己胡子上的雪，目光却突然到了自己已经灰白的胡梢。
耿惊花的手顿在了原地。
雪落无声却满地。
风雪烈烈却仿佛不愿惊扰此刻。
他倏而松开手，再背过了，似这才过于后知后觉地想起了自己如今模样，却不愿意让面前这棵树的种树人到。
一滴水渍悄然落在了雪里，飞快融化开了一小片洁白。
如此许久，再许久，耿惊花的声音终于微哑地响了起来。
“小师妹，我来你种的树了。”
“此前不是不来，也非是不愿，只是一直在为你找一位亲传弟子。但想到这一找，就过去了这么多年。幸不辱命，她的树就种在不远的地，想来你也能见。”
“……六师姐也了，是我去晚了，但凡我早一点发现……”
“浮玉山的封印还在，我重新加固了几层，嗯，你当时告诉我的法子。损耗有些大，但泡了一遭净幽和尚的灵泉，暂无大碍，还能完其他封印的情况。”
“松梢剑阵也很稳，压在此山此阵之的魔四肢依然被钉而不得翻。”
“那些人确实还不心，依然想复活唤醒魔，所以等忙过这一阵，我再来找你。”
风吹动树声婆娑，有松针飘落，带某种耿惊花再熟悉不过的剑意，他抬手捏住那枚松针，倏而又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又恰感觉到了什么，足尖轻点，已经站在了自己歪脖子树的树端，再向某个向去。
“我给你找的这个弟子呢，和你有些像，也有很多不像。”
“最不像的地？”耿惊花眉梢眼角都是笑意，嘴上却冷哼一声：“那当然是……她可是真的有钱。”
“多有钱？”
耿惊花的目光落在极远处的一队人马，再感受到那队人马所护送之物散发出来的无尽剑意，不由得挑了挑眉。
“想当初，我们为了修个小木楼就穷尽楼之力，而现在，你这徒弟啊，一个人就送了梅梢派三千剑。”
“啧，有钱真是啊！”
……
梅梢三千剑从四处来。
穿虞家门客统一深紫『色』大褂的无数队人马，最快的灵马，最的马车，最豪爽的一掷千金，从此大陆的四面八买路而来。
梅梢派，其实也有一条官道。
且不论此时此刻大雪封山，便是盛夏之时，此处也门可罗雀。
毕竟梅梢派所在之处，北，偏。
此处群山环绕，剑气肃然，若非修道之人，又或是真正豁出去、有剑心之人，又有谁会往这里来呢？
然而此时此刻，这条官道上停满了马车，挤满了人。
又或说，梅梢派之的这条官道，从未如此拥挤过。
“你可不胡说啊！”紧紧裹自己上大氅的虞家门客明明已经冷到牙齿打颤，却还是卡住了前行的路：“早一瞬，一眨眼，那都是我先来的！活该我站在最前面儿给咱们大小姐交货！挤什么挤！”
“放屁！你不脸！”另一位粗嗓门门客压另一车剑，瑟瑟发抖，却竟然在这样的风雪中还喊出了脸红脖子粗的气势：“ 你他妈是从春山府来的，老子是从回塘城来的，抵你三个来回了，你还敢和我说先到？！”
“让一让——让一让啊！”又有马车带剑策马而来，为首一人连打了四五个喷嚏：“卧槽怎么这么多人！你们都是来送剑的吗？我单知道大小姐买了个多，却想到这么多！”
空气凌冽，此处的气氛却过于热烈了些，一群在温暖地区过习惯了的门客们一边毫无形象地擦鼻涕，一边鼻尖通红地你挤我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