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店里已经点起蜡烛。掌柜浑身战栗,摇摇欲坠。袁成才左手提起他的衣襟,厉声说道:“大家对变革派的帮助,绝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而是像入股做生意一样,以后会有不菲的回报。若是岳大侠到时不兑现承诺,我带领大家去杭州向他讨个说法。”这番话说得大义凛然,掷地有声。
叶枫暗自发笑:“钱由他来捞,黑锅要义父来背,真他娘的老奸巨滑。”袁成才瞪着掌柜,道:“难道你还不相信我么?”掌柜红着脸,讷讷说道:“我信,我信。”袁成才冷笑道:“那你就不应该光说不练,净耍嘴巴子戏。”掌柜脸现难色,双手紧紧扶住额头,喃喃道:“我太难了,最近口袋空空,没有多余的钱啊。”袁成才无名火起,揪住衣襟的手突地一紧,掌柜脖子似被绳索勒住,忍不住大声咳嗽。袁成才凸目喝道:“我比你更难,大家都以为我是假传圣旨,其实中饱私囊,江山县哪个不是暗地戳着我的脊背骨骂?巴不得我现在就死?”
说到此处,袁成才右手多了把寒光闪闪的匕首,目中杀气腾腾,凶狠之极。众人以为他要杀鸡骇猴,不由得毛骨悚然,一颗心突突乱跳。就连仗义疏财,见多识广的姜八爷亦惊得目瞪口呆,握住酒杯的五根手指松开,酒杯跌落在地,摔得粉碎,也是毫无察觉。袁成才手膝一翻,把匕首塞入掌柜手中。掌柜犹如握了一根烧红的铁棍,失声尖叫。叶枫正要拍案而起,忽见岳重天一动不动坐着,神情平静,一腔怒火忍不住消了,心想:“变革派是义父说了算,我怎能不知好歹,去抢他的风头?”
只听得袁成才咬牙切齿说道:“你杀了我吧,我也活得不耐烦了,你最好剖开我的胸膛,这样你就可以看到我的心,所流淌的血,究竟是黑的,还是红的!”掌柜不敢与他对视,步步往后退去,忽然双脚发软,坐倒在地,道:“我出钱就是……”放声大哭。袁成才收起匕首,哈哈一笑,道:“如此最好。”掌柜道:“我出五十两银子。”袁成才刚涌起的笑容突然消失,冷笑道:“你的生活至少比孙石匠富足百倍,你当我是讨饭的乞丐?”听他说话的口气,已经摆明了要掌柜出一千两银子,否则决不善罢甘休。
掌柜心下一片凄然,寻思:“我今天给他一千两银子,过几天他必然又要寻别的由头来勒索我,迟早要被他逼得倾家荡产,家破人亡,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倒不如趁早死了,投个好胎,老天爷你怎么能让这种人渣得时?”想到此处,他满怀深情地看了经营多年的小店,又想自己与人为善,遵纪守法,仍不能存活下来,这到底是个怎样的世界啊?袁成才道:“难道你不愿意?”掌柜笑道:“我怎么不愿意呢?”袁成才道:“明天早上我一定要收到钱,分文不少。”掌柜道:“是,是。”心道:“你明天只看到我一家人的尸体。”
袁成才转头盯着忿忿不平的姜八爷,皮笑肉不笑地道:“八爷你老人家方才说到你当年待汤爷恩重如山……”姜八爷截口喝道:“只怪那时我瞎了眼珠,竟把白眼狼看成了哈巴狗。”袁成才叹了口气,道:“八爷你老人家是有所不知,汤爷始终将你的大恩大德掂记在心,不敢忘怀,事实上他也一直在报答你。”姜八爷哼了一声,道:“他没来害我,已经阿弥陀佛了。”袁成才脸上露出不可理喻的表情,道:“若非汤爷在暗处关照扶持,八爷的布料生意岂能一帆风顺?这些年世道艰难,各行各业萧条,廿八都做布料的老板换了又换,唯独你岿然不倒,财源滚滚,你真以为是福星高照?”
姜八爷怔了一怔,一时说不出句囫囵话来。袁成才又叹了口气,道:“汤爷这些年替你八爷的保驾护航,难道还抵不过那半年的饭钱?汤爷并不怪你至今还对他有所误解,毕竟不是每个人都似汤爷一样凡事不张扬,纵使对人恩重如山,也是只字不提,省得让人难尴。而有的人啊,借了别人几次钱,让人白吃几顿饭,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