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汉子抿着嘴唇,忍不住偷偷往他的家望去。吴太平提刀虚劈几记,道:“好好多看几眼,明天什么都看不到了。”那汉子额头汗珠涔涔而落,嘶声道:“我……我……”十指情不自禁松开,两团烂泥落了下来。吴太平哈哈一笑,道:“明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咱们言归正传。”那汉子道:“我姓姚,名富贵。”吴太平道:“你的父亲是谁?”姚富贵双手紧握,脸上露出憎恨厌恶的神色,道:“他叫姚大通,早就死了。”
闻先生道:“令尊可是患病去世的么?”姚富贵道:“不是,他是被杀死的!”
吴太平道:“是谁杀了他?”姚富贵抬手指着岳重天,大声道:“就是他!”却看不出半分的深仇大恨。吴太平道:“这个人杀了你的父亲,你好像不仅不怨恨他,而且很尊敬他。”姚富贵狠狠道:“他是个该死的人,我之所以一辈子夹着尾巴做人,在别人面前抬不起头来,因为我是他的儿子啊!”泪如雨下。吴太平目不转晴地看着他,企图从他的脸上捕捉到诡异反常的表情。可是吴太平没有看到任何不寻常的地方。闻先生不动声色道:“我们到你家坐一坐?”
夜已经深了,桌上摆有丰盛的酒菜,铜盆里木炭烧得正旺,屋内温暖如春。叶枫满头大汗,他如坐针毡,极不自在,他心中充满了恐惧不安,无论是屋内屋外的人,都让他感到难以忍受,处于崩溃的边缘。坐在他对面的岳重天和白羽,一个不紧不慢地剥着糟毛豆,一个浅呷着烫热的黄酒,他们脸上都带着捉摸不定的神情。吴太平他们已经走了,他们找到了可以证明岳重天清白的证据。余下来的事,是岳重天和叶枫的私人恩怨,由当事人自行料理,他们犯不着插手。
门外空地立着百余个人,都是老人、妇女、孩童,人人神色憔悴,身上穿着件不知从那里弄来的血衣,在惨淡的灯光照耀下,呼啸的风声衬托下,宛如有冤无处申张的厉鬼。他们静静地站着,眼中不停流着泪水。叶枫当然知道他们的身份,更知道岳重天打的是什么算盘,要么做岳重天手中清除利己的刀,要么杀人偿命。岳重天忽然叹了口气,低声说道:“有情皆孽,无人不冤,原来真的是命中注定。”言语间意气消沉。
白羽也叹了口气,道:“岳大侠你何必自责不休?”岳重天道:“若是我能管住下半身,岂能被青青美色所诱惑?我不去伤害青青,她怎会报复冲儿?”叶枫暗自咀嚼着“有情皆孽,无人不冤”这八个字,一时间想起自己、赵鱼、青青、岳冲皆是挣不脱名缰利锁,勘不破恩怨情仇,不由得心有感触,泪水流下,流过嘴唇,又咸又苦。岳重天目光移到叶枫脸上,喃喃问道:“倘若你能够慎重考虑,怎会死那么多的人?他们何至于失去儿女,失去丈夫妻子,失去父母?”
他的话说得很轻很慢,但是每个字好像一把刀插在叶枫心头。叶枫慢慢站起,伸长脖子,他不想替自己辩白解释,但求一死。只有死才能让他永远解脱。纵使做岳重天麾下的一条狗,心中偶尔也会涌起愧疚忏悔。岳重天侧着脑袋,似乎在聆听什么。忽然间风中传来叮叮当当的铁链拖地之声,由远至近,逶迤而来,不时夹杂着粗俗的怒骂声。叶枫心生好奇,忍不住抬头往去。只见几条大汉押着个人缓缓而来。那人手足系着铁链,走路时高时低,肩头上下耸动,好像有条腿瘸了一般。
那人行动不便,自是走不快,那几条大汉极不耐烦,大声催促,不时捶他几拳,踢他几脚。那人倒是硬朗,竟是一声不吭。立在门口的众人默不做声让开一条路来。叶枫已经看清那人的脸,他忽然热血沸腾,热泪盈眶,放声高呼:“是你,原来是你!”他做梦也想不到这个人居然是赵鱼!瞬时间怨恨,内疚化为泪水,模糊了双眼。赵鱼苦笑道:“想不到我在这里遇见你,想不到你和他在一起。”叶枫这才看清赵鱼原本俊朗的脸庞,多了道长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