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天的言行举止,见他神态自若,坦然磊落,决非刻意伪装岀来的,更是有七八分信了是自己铸成大错。岳重天仿佛知道他的心思,走了过来,轻轻地抱住他,手掌抚摸着他微微颤抖的后背。叶枫站着不动,泪水禁不住流了出来,喃喃说道:“我认输了,你可以杀我了。”岳重天笑了笑,笑容中带着深沉的苦涩,道:“不是你一个人怀疑我,我正好趁这次机会向所有人解释清楚。”吴太平冷冷道:“人红是非多,肉臭苍蝇多。你想站在高处俯视世界,便得忍受别人苛刻挑剔的目光。”
丘陵的背面,是条不大的溪流,几只肥大的鸭子在水中游来游去。岸上躺着一头大水牛,长长的尾巴左右晃动,驱赶着欲把它身躯当作歇脚地的苍蝇。苍蝇行动灵活,尾巴还没有晃到近前,便已飞到安全之处,尾巴屡次击空,落在地上,尘土飞扬。一个
绾起头发,穿着一条深色裤衩的汉子,在烂泥田里挖掘莲藕。只见他拿着一个短柄铁铲,先是使力掀开厚厚的淤泥,尔后顺着莲藕生长的方向,一点点往手上增加劲力,猛地将整根莲藕从泥泞中抽出,动作一气呵成,干脆利落,决无任何破损。
众人见他手法娴熟,不由得佩服不已。那汉子忽然哈哈一笑,道:“今晚老子吃定你了。”见得他右手捏着一条肥大的鳝鱼,有气无力地挣扎着,敢情是未从睡梦中醒来,不知自己已经处境凶险。那汉子提在手里仔细端祥,脸上表情丰富,也不知是寻思要红烧着吃,还是煲汤更加滋??他看了一会,放入一只木盘,里面盛着许多泥鳅、鳝鱼。皆是意外收获。岳重天呵呵大笑,朗声说道:“富贵,今天双丰收啊。”
那汉子“哎哟”一声,快步奔了过来,纳头便拜。吴太平忽然站了出来,冷冷问道:“你姓什么?叫什么名字?”那汉子翻了翻眼珠子,大声喝道:“你是什么人?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吴太平手按铜铸腰牌,森然说道:“你应该知道不告诉我的后果。”那汉子大怒,抓起两团烂泥,便要掷出。吴太平目光越过他的头顶,往前望去。不远处是栋新建的房子。一个老妇人翻晒着摊在屋前空地,蓠芭墙上的咸菜,咸鱼,一个年轻女子在屋子左侧池塘边洗衣服,两个孩童来回奔走,弄得鸡飞狗跳。
吴太平紧绷着脸,冷冷道:“倘若我的身上沾到一点泥巴,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不仅那座新房子将不复存在,而且她们也将经历另一种命运。”那汉子面红耳赤,脖子涨大,似乎已经被吴太平阴森森的口气所震慑,本来他挖藕已是大汗淋漓,惊吓之下,更是汗若浆涌,整个人犹如从水里捞出来一般。岳重天跨上一步,眼睛瞪着吴太平,厉声说道:“吴总捕头,你玩过火了。”吴太平道:“我不用非常手段,他未必会说出真话,毕竟在杭州由你说了算。”
他说话之间,刀锋般锐利的眼睛始终落在那汉子身上,接着哈哈哈冷笑了几声,傲然说道:“做我这一行的,面对的都是穷凶恶极,阴险狡诈之徒,若是与他们嘻嘻哈哈,客客气气,还指望他们俯首认罪么?唯有使用最残酷无情的手段,教他们肚子里不敢藏着一个秘密。”闻先生不紧不慢道:“真金不怕火炼,莫非岳大侠心有顾虑?”岳重天脸红了一红,道:“岳某问心无愧。”康团头道:“既然如此,岳大侠就不应该干涉吴总捕头做事。”岳重天勉强笑了笑,闭上了嘴,退了回去。
吴太平抽出短刀,在手中轻轻翻动着,阳光在刀身上折射出幽冷的光芒,眼中已有杀意,道:“倘若你难以选择是要泥巴还是要一双手,我可以替你作主。”倘若那汉子能够扔掉手中的烂泥,等于放弃扺抗,默认与他合作,他要让一个人屈服至少有一千八百零三种办法,现在他用的是最简单的一种,但是他相信那汉子绝对扛不住,因为那汉子清清白白,几乎没有和官府打过交道,当然想不到他的威逼恫吓不过是虚张声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