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婴的脊背微微僵硬, 上身笔挺,却如一株冻僵了的苍木。
“公主,您醉了。”
“我没有醉,我还能喝!”
裴风酒垂着眸, 混沌不清道:“酒呢, 再, 再给我满上……
裴风酒不是第一次发酒疯, 公主府中之人也都晓得,公主虽喜饮酒,但并非酒量绝佳。只是她很少会喝这么多。
恐怕今日是情绪压抑过多, 只好借此发泄。
符婴心间更加酸涩。
那丝躁动又重新褪去, 他压抑着眼底郁色, 沉声道:“您真的醉了。”
下一秒, 他索性伸臂将她扛在肩头, 不顾臂弯间裴风酒的挣扎, 径直往公主的闺阁走去。 “喂喂, 你竟敢冒犯主上——”
“殿下,晚安。”
少年将肩上的少女一放, 就面色冷清地拉上了门。
*
翌日裴风酒醒来, 头颅像是被人锤了一击, 仿佛昨日有什么丢人的场景一闪而过,可她却记不得了。
此后,裴风酒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照旧练武策马, 终日嘻嘻哈哈, 恣意潇洒。好似最后无论嫁不嫁人, 都对她没有影响。
裴风酒明白, 自己到底是一国公主,有着不可推卸之责。
无论父皇最后如何决定,她都只能听命。
而京中的风闻也越来越盛。
这一段时日以来,符婴眼见她没心没肺,更是终日郁郁越发沉默下去。
好在最后,昭武太子竟突然揭发一事。原来世子私下作风败坏,早已与小吏之女私通,并让其怀有一子。那小吏之女见事情败露,更是为求名分寻死觅活,逼迫世子娶她。
丑事暴露,那位异姓王之子也无颜再求娶公主。
皇帝震怒无比,一方面是因那世子竟如此胆大包天,做下如此败坏门庭之事,还有意迎娶嫡公主。一方面也是因为太子揭露此事,狠狠打了他的脸。
可当事人昭华公主裴风酒,身处流言蜚语的风暴中心,却显得无比轻松,却浑如无事人一般。
她甚至凭借着皇帝的一丝愧疚之意,求得了让自己去边疆历练的恩典。
裴风酒本意是想带着符婴一同前往。
然而当她一路心情颇好地回到公主府中,面对的却是符婴的突然下跪请求:
“属下恳请公主同意,让属下入暗卫营中锻炼一年。”
裴风酒神情怔忡。“你说什么?”
符婴深深垂着头,又重复了一遍。
“你可知道,暗卫都做些什么?无名无姓,无亲无友,也不能娶妻,形同主人之影。一旦认主,此生性命俱归主人处置……和奴隶有什么区别?
“阿婴,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可符婴却认真地凝视着她,眼中笃定,如磐石不可转移。
“属下清楚。”
世上早已没了符婴这个人。
而他的命若是献给她,也没有什么可迟疑的。
裴风酒很少会这么沉默。一直以来,他名义上虽是她的亲卫,但其实在她心中,却从来没有真的将他视作仆人。
“告诉我,为什么?”
符婴只是伏跪于地,不言不语,眸底闪过一丝痛色。
裴风酒突然有点疲惫,摆了摆手:“你不必跪我。你若是想去,那就去吧。”
相处两年,她不是没有察觉到他身上的端倪之处,与他所背负的东西。可她始终希望他能走出来,或是有朝一日,与她坦白。
她是一朝公主,未尝不可以帮他。
可他还是选择了什么都不说,独自承担一切。
裴风酒利落地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