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破了,母子之间全部的阻隔一扫而空。
南芷缓缓抬起头来。方才水镜挡着,她还没发现,少年身形已然拔高,轮廓陡然深锐,变作了成年人的模样。
从这一刻起,相别辞再也不会抑制自己的力量。无论血脉里的火烧得多旺,灼得多痛,他都不会再惧怕了。
南芷先前也见过他这张成熟冷峻的脸,却不曾见识他这副坚毅一如成人的表情。
“果然,仇恨是最能令人成长的东西。”她喃喃念道。
“你给我看这种东西,真的不怕我杀了你?”相别辞冷笑着问。
他瘦长的爪子移到胸前,抓出了南芷袭击他时所用的东西。是乳角的碎片,被藏了很多年,用丹药炼制过,还有血引的作用。
“真难为你对我这么上心。”他嗤笑一声。
南芷神色不动。朝夕相处一百年后,她也渐渐习惯了这个小怪物,没有那么惧怕了。
那是骨子里的害怕,可在绝境之中,她也要咬牙去克服。
“那当然是因为,你就是现在杀我,也威胁不了我了。”她在心中默默回答。
暗道的门忽然一震,一道雪亮剑光照亮斗室,将门一霎撕破。
门后是黑衣,云带,披风上书着大刀阔斧的斩字纹。
过天涯屹立在门口,俊逸脸庞上轻浮之色尽褪,冷肃得与平时判若两人。
他的目光紧紧锁在殿中的少年身上,瞪着他红黑交织的长角,寒声道:“竟然真的是新生的鬼王。”
一开始,过天涯根本没往鬼族那方面去想。
他跑来天柱塔,只是因为好友要他帮忙。明月悬叫他前来小神行洲,阻止一场邪魔外道的活祭。彼时他还在东都过浪荡日子,来得匆忙,所知甚少。
过天涯只知道要举办活祭的是琅华八姓后人,还有一个自称逆法度的名不见经传的组织。明月悬告诉他,若敌人悔悟投诚,可以留其性命,但务必将其牢牢制住。
他来了,挡下了一帮脑子不清醒的凡人,准备打破结界,进殿砍人。
殿中的人甚至不敢冲出来与他正面交锋,过天涯不屑的一哂:“小鱼小虾,不值一提,当不了我一根手指。明月悬竟然为了这么些小喽啰就跑来请我出马。”
青年一笑未落,殿中便有一缕神念悄然飘来,惶惶然传向他。
那是求救的讯息。
借神念向他传讯的是名女子,年纪已不轻了,神念中的声音凄切苍然。
“仙师,求求您大发慈悲,救我女儿一命!我和我女儿被逆法度的人抓去,以此要挟我儿子替他们做事。如今他们一心鱼死网破,就要害死我女儿了……”
“我愿意襄助于您,只求能救回女儿,与族人团聚。现下殿中只有我与我的儿子,可他已经变得丧心病狂,背叛了我们……只要您解决了他,我就能助您翦除那帮魔物。”
“对于儿子,我心中也有诸多不舍,可还是要请您斩杀他,除恶务尽。因为他已经成了——新生的鬼王!”
对于敌人的传讯,过天涯也是半信半疑,但“鬼王”二字一出,由不得他置之不理。
鬼族王血万中无一,但只要出上一个便是正道的心腹大患。十方花都的鬼族三王,从来都是他们诛邪台的死敌。
若这里真有新生的鬼王,那么,身为诛邪台的传人,斩杀鬼王,他责无旁贷!
过天涯不等南芷替他打开暗门,便果断一剑斩下。
门扉轰然而裂,烟尘滚滚直下。透过灰烟,过天涯与相别辞终于劈面相对。
杀气四溢,如临大敌。
天道钦定的对手,终于在荒滩颓垣里相逢。四目相接的一刻,两人心中俱是一震,嗜血的战意蓦然冲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