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在化鬼之前杀过人的,头上会生出双角,不曾造过杀业的则是独角。
而这婴儿头上是双角。
他明明还是个说不来话走不动路的小宝宝,到哪里去杀的人来?
难道是他前世宿缘未尽,仍有造杀业的神智,还是在她不知晓的时候……
南芷心中惧意大盛,不敢细想。
她咬了咬牙,突然擎出一柄匕首,狠命磋磨着婴儿头上犄角。
不能留下痕迹!她要抹掉这该死的东西。与鬼族有关的东西都是她的心病,凡是可能暴露她曾是鬼的事物,都必须除去。
肢体受残,婴儿一下惊醒,大哭起来:“哇……哇……”
南芷慌张不已,随手将割下来的犄角收进袖中,四下张望。
婴儿额上全是血迹,哭泣不休,毫不打算停下。她不知琅华八姓会不会有人心血来潮来了天京旧址,被这孩子的哭声惊动。
南芷已是焦头烂额,大汗淋漓。
她尝试着,像她平素装作慈母的时候一样,抱起了血迹斑斑的婴儿。
“宝宝乖,不哭,不哭……”
可这一次,她把声音放得再缓,这孩子也无动于衷,只是一味号哭着。
越哭越是大声,撕心裂肺,扯着嗓子,扯着命!这小小的婴儿好像要把全部微弱的力气都投进这一场号哭里,哭尽这苦海无涯的生。
明明是那么幼小的声音,明明是在哭泣,却毫不示弱,没有委屈,有的只是愤怒,无尽的愤怒。
不是也不屑感动任何人的声音,只是为了撼动上苍。
南芷抱着婴孩的手发起抖来。
她好像不是为了怕惊动他人,不是为了她的谨慎,只是单纯觉得这哭声比剑还利比刀还狠,浪潮一样拍上她的脸,再不制止她的脑袋就要炸开了。
“别哭了!”
她声嘶力竭,穷途末路。
哭声犹在继续。
南芷魔怔着,狠狠一把将怀中婴儿掼到地上!
听到孩子砸地的钝响,鲜血渗出襁褓,有种破罐子破摔的畅快。
婴儿忽地睁开眼睛。
猩红如血的眼,成年人读不懂的眼色。
南芷被他——或者说它,这个怪物,看得浑身发寒,又一次失去了力气。
“别吓我!是我用法术把你捉到这世上来的,我也当然有办法把你赶回去!”
然后,有生以来第一次,这婴儿弯起嘴角,冲她轻轻一笑。
南芷脑中只剩一片空白,呆若磐石。
片刻之后,她尖叫一声,高高举起手中匕首,冲着婴儿一往无回地刺了下去!
匕首破肉而入,极是容易。
可那孩子没有死,看样子也不会死。他天生灵力惊人,恢复得太快,一会儿又是一个完美无瑕的漂亮宝宝,只是额头上被砍了犄角的创口一时半会儿长不好。
南芷想要逃跑,面对这样的强敌,她束手无策。
所幸老天垂怜,那孩子没威胁她太久,又饿了,哭了,睡了,像任何一个寻常婴儿一般。她手忙脚乱地将他封印了,活埋地底。但她知道,这些小小伎俩绝对害不了他。
她日夜祈祷,不要与这孩子再见。然而天不遂人愿,这一天来得很早。
他长大些,有好几岁了,被一个虽然早就死了、但真该再死一次的游魂从地底刨了出来,还起了名字。
相别辞与她重逢的第一天,就手刃了她的丈夫。
这孩子是她的罪,是她的灾星。
他生来就是魔鬼啊。
水镜中悲欢离合都已落幕,幻象揉进水珠,落在地上碎成千千万万片波光泡影。
回忆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