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帘便放了下来。
张佐简单交待了两句,告诉常威护在皇上轿边,把马缰绳递给他,就匆忙上了头前的轿子,众人开拔,向西行去。
常威落后轿子半个马头护着轿子前行,目光不时逡巡着四周,以防不测,心中却暗自揣测起来。
此行的目的地自然是显灵宫了,记得蒋迟说过,皇上最近崇道之心日盛,已数次偷偷驾临显灵宫,估计肖连云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也将越来越重,兰家那次偶遇,不知自己给他留下的究竟是个什么印象?
可惜,皇帝没找自己介绍的张天师,果然皇帝不是那么好拿捏,凡事也没托给常威一个人,而是找了龙虎山的肖连云。
而由常威替换陆眉公担当护驾重任,想来陆眉公淡出已是不争的事实。至于‘李隆’,至少在表面上已经开始成为皇上的心腹了。
想到这儿,常威不由自主地瞥了那顶青呢小轿,一路无语,只是从轿中偶尔传出几声细细的娇腻喘息。路上行人对一行人也多是漠不关心,谁也不会想到,这不起眼的小轿里,竟坐着当今圣上!
轿子里自然是楚晴,皇帝真的对她很上心啊,这又是一桩大麻烦!
很快到了显灵宫,就如那晚一样,宫外寂静无人。不过,同样是敲了半天门,同样是玄玉开门,可他一看到张佐,就立刻大开观门,恭恭敬敬地将一行人请了进去。
肖连云闻讯迎出,皇帝正缓步走向大德显灵殿,那日在沈篱子胡同见过的丽人--楚晴面带潮红,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君臣礼毕,三人隐入大德殿,只是肖连云临进大殿之际,有意无意地冲常威微微一笑。
张佐吩咐我和蒋迟带着几人留在院子里把守大门,自己带着余下众人也跟进殿中。
见他离去,蒋迟这才轻松起来,凑到我近前笑道:「子陵,感觉如何?」
「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如临深渊。这样的好事,还是少点为妙!」
「习惯就好了,再说他也不常出宫。」蒋迟似乎很满意我的感觉,末了又想起常威的本来身份,笑道:「你还真是能装,你跟皇上称兄道弟的,还真把自己当李隆了呢?我说的好事,是皇上答应修缮显灵宫,并委了你我监工。」
「太好了!」常威喜动颜色:「眼看就上秋了,风干物燥,正是大兴土木的好时候。明儿我就去工部催促他们准备征调工匠,沈篱子那边也该开工了。」更高兴的是,总算有了个光明正大的理由来拜会肖连云了。
「工部还是我去吧!」蒋迟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我不可想再和那头母老虎待在一块儿了。」
两人商议一番后,话题便渐渐转到了显灵宫上:「我小时候来显灵宫玩,那时候才叫破败不堪呢!就像大殿的柱子,油漆早就脱落得几乎一干二净了,上面更是写满了千奇百怪的留言,我还在上面刻了一句『蒋东山到此一游』哪!转眼不到十年光景,这里已是焕然一新,倒是往日香火极盛的普济寺却冷清了许多……」
蒋迟望着一轮明月爬上树梢,肥胖的脸上竟露出少有的凝重,这兴衰更迭在他眼中或许更有一番深意,能体会到其中的奥妙,该是蒋家之福了。
「听说皇上幼年曾经受过西域番僧的冷遇……」
蒋迟点点头:「我爷爷那时是京卫指挥同知,还要受那番僧的气哪!
一个弱势的皇孙,那些番僧怎么会正眼相看?可笑报应来得快,几天前,皇上就说,佛是从外国传来的,跟中原人语言不同、衣服也不一样,大家为什么要信它?又说我朝历代先皇文功武治足以安邦定国,干嘛要去宠信一个西方之教?当然,皇上自然说得文绉绉的,可就是这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