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从心底里讨厌我!”
上光静静地站着。
服人阅读着上光的神情,忽然笑了:“真可惜,兄长一点都不讨厌我。若是讨厌我,兄长何须自始至终对我缄口不言。兄长太爱惜我了。
”
上光抬起眼,深深地注视服人:“……服人……”
“要是有了会伤人的秘密,您宁可留着折磨您自己,也不会让我得到一点半点,来分尝您所受的苦楚。不过,您虽然从来稳重,可在我面
前,就没办法藏住心里的话呢,全部写在脸上了。”服人等了一会儿,直到确认上光依然无法开诚布公,“……真令我失望!您当我是谁?您
手里一碰就会碎的玉?从我懂事起,您就保护着我;而今我长大了,且不是个无能的人,兄长。我值得您相信!”
“服人,我……即将册立你为世子。”上光下定决心。
刹那间,服人似乎失去了力气,颓然倾倒在地上,重重的一声。
上光慌忙同时蹲下去要扶住他:“服人!”
“不必!”服人再次拒绝了上光的帮助,“……我只要确证,这是您真正的意愿?”
“是的,服人。”上光看着服人仰起的脸,那神气怎么看都未脱幼稚,好生令人不忍,但话到了这里,不讲完不行,“……你说得对,我
必须改变对你的态度。你不是小孩子了。将君位托付于你,这就是我真正的意愿,你能否接受?”
服人独力撑持着站起,黯然道:“……兄长说过,看不清时总希望能够看清,看得清时倒又希望从未看清;我眼下,体味到这种心境了。
”
上光犹豫了一刻,小心翼翼地将手放在他的头顶,接着抚摩起他乌黑柔软的头发来:“服人……我的弟弟……”
服人挣扎了一下,终于还是屈服于上光的温情。
“你太勉强自己了,傻孩子。”上光慨叹,“本来我这个安排,就不是你应当一个人承担的啊……”
在仲任与公子养抵达鹿馆时,这里已经燃起了取暖的火盆,空气里飘着一股奇特的香味。
“母夫人,司马。”大夫元和公孙良宵一齐来前行礼。
“元。”一场风波后再来看到过去并不太喜欢的孩子,仲任产生了一种奇异的恍若珍贵之物失而复得的感情,她抓住大夫元的手,“元…
…你的母亲在我那里很好……这么些年,苦了你了……”
大夫元有点受宠若惊,同时亦万千感慨。
说起来仲任是他的姑母,但得到她这样的待遇,是大夫元有生以来的头一遭。远离家族的他特立独行,不能受到仲任的青眼,可是在家族
发生了重大危机的时刻,他却成为目前唯一能够撑持任氏的栋梁。在任氏和姬氏相争中站对了位置的他,既保全了自己,也保全了仲任和整个
晋国任氏。
而这里,无处不体现着君侯的良苦用心。
重用他,提拔大夫广入军职,鼓励良宵与任氏联姻,这些从前被父亲司徒弦认准为“暗害”任氏的种种举措,现在观来,何尝不是为了帮
助任氏在晋国光大门楣的好事情?如果父亲能够换个角度去看待君侯的行为,会不会可以避免今天的狼狈下场?
遗憾的是,结局从一开始就被注定。
对富贵与地位的渴望,让父亲在当年造下罪孽;而为了掩饰那桩罪孽,时隔多年,父亲仍要选择继续犯错……是无可救药的私心和偏见,
毁了这个本可一辈子衣食无忧、安享尊荣贵显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