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了。你便捏了胡叉,轻轻地走去……”
我那时并不知道这所谓猹的是怎么一件东西——便是现在也没有知道——只是觉得在夜里看到的状如小狗的黑影无端的觉得很凶猛。
如今再想起来,便觉得它身上的皮毛是不正常的,那像是我在之后在兽园里看到的蜥虫鳞甲——再后来也未见过别地有这般东西。
又想来故乡外地总有一些说法,说海上的怪事很多,下海的人家也不多了。
——然后我问起那‘猹’来。
“他不咬人么?”
“有胡叉呢,走到了,看见猹了,你便刺。这畜生很伶俐,倒向你奔来,反从胯下窜了,他的皮毛是油一般的滑……”
他没直说那东西会不会咬人,但想来像是兔子这般温驯的东西也会反抗,会偷瓜的猹也是必然。
我素不知道天下有这许多新鲜事:海边有如许五色的贝壳;西瓜有这样危险的经历,我先前单知道他在水果店里出卖罢了。
我小时候该是错过了许多的,家中长辈不让去外边嬉耍,到了后来为了生计也消了时间,竟是没有去过海边。
“我们沙地里,潮汛要来的时候,就有许多跳鱼儿只是跳,都有青蛙似的两个脚……”
啊!闰土的心里有无穷无尽的希奇的事,都是我往常的朋友所不知道的。他们不知道一些事,闰土在海边时,他们都和我一样只看见院子里高墙上的四角的天空。
可惜正月过去了,闰土须回家里去,我急得大哭,他也躲到厨房里,哭着不肯出门,但终于被他父亲带走了。
他后来还托他的父亲带给我一包贝壳和几支很好看的鸟毛,我也曾送他一两次东西,但从此没有再见面。
现在我的母亲提起了他,我这儿时的记忆,忽而全都闪电似的苏生过来,似乎看到了我的美丽的故乡了。我应声说:
“这好极!他,——怎样?……”
“他?”母亲说着,犹豫了,也没等到她回答,便向房外看,只是很模糊地说了一句“……他景况也很不如意……”
“这些人又来了。说是买木器,顺手也就随便拿走的,我得去看看。”
母亲站起身,出去了,门外有几个女人的声音,我只觉得她是可以避开这个话题的,不过想来,为何是几个女人?
我便招宏儿走近面前,和他闲话:问他可会写字,可愿意出门。
“我们坐火车去么?”
“我们坐火车去。”
“船呢?”
“先坐船,……”
“哈!这模样了!胡子这么长了!”一种尖利的怪声突然大叫起来。
我吃了一吓,赶忙抬起头,却见一个凸颧骨,薄嘴唇,五十岁上下的女人站在我面前,两手搭在髀间,没有系裙,张着两脚,正像一个画图仪器里细脚伶仃的圆规。
我愕然了。
“不认识了么?我还抱过你咧!”
我愈加愕然了。幸而我的母亲也就进来,从旁说:
“他多年出门,统忘却了。你该记得罢,”便向着我说,“这是斜对门的杨二嫂,……开豆腐店的。”
哦,我记得了。
我孩子时候,在斜对门的豆腐店里确乎终日坐着一个杨二嫂,人都叫她“豆腐西施”。但是擦着白粉,颧骨没有这么高,嘴唇也没有这么薄,而且终日坐着,我也从没有见过这圆规式的姿势。
那时人说:因为伊,这豆腐店的买卖非常好。
但这大约因为年龄的关系,我却并未蒙着一毫感化,所以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