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过神来,再度细细打量这幅山水画。笔法确实不是周荣一贯的风格,而且许多地方用笔十分奇怪,明明一笔可以结束,却又在收笔时逆用笔峰,像是在掩饰什么。
画里有画……周荣……早期……
双重嵌套画法!
画十三恍然想起姜黎早年是如何与周荣识于民间并惺惺相惜的往事。彼时,周荣家中一贫如洗,文不能科举,武不能从军,只得靠卖画为生,所幸老天爷赏饭吃,周荣作画天赋颇高,甚至还独创了自己的一门画法:双重嵌套画法。
虽然在画摊前买画的都是目不识丁的平头百姓,但周荣这人奇就奇在这里,哪怕有一丝翻身机会他也绝不错过,所以即便是在送子观音、门神年画中,他也嵌套进了种种怀才不遇的寓言之图,从骈死槽枥的千里马到散落深山无人识的明珠暗投,周荣不知画了多少。
有一天,周荣终于等来了他的伯乐,姜黎从画中见到他不凡的画法和抱负后,不舍得这样一个人才流落民间无人赏识,便带他进入宫中,一手提携他走到了翰林少傅的位置。可姜黎没想到,周荣其人也和他的双重嵌套画法一样,表里不一,杀心暗藏,最终从画摊后的寒酸书生取代了翰林太傅的位置。
“我什么也没看出来。”画十三言辞低沉却恳切地对京墨回道。
京墨玉手蓦地一拉,收回了山水画,满目愠色道:“徐飞都能看出来‘画里有画’,你就一点眉目都看不出来?我携画来,诚心相求,公子若仍处处设防,不肯以诚相待的话,我告辞了!”
“等一下。”
画十三皱眉踌躇不已,他没有撒谎,他是真的没看出画中玄虚。虽然他知道周荣用的是双重嵌套画法,但他一直师从姜黎,一心钻研姜派各类画法。姜黎死后他对周荣更是不屑一顾,恨之入骨,哪里肯去研究周荣的画法?此刻,如同宝箱就在眼前,却苦于毫无破解之法。
“目前我只知道,周荣在这幅画中所用的乃是他早年独创的双重嵌套画法,如何破解我一时还不得而知,徐飞也未必真正洞察出了画中画。倒是你——”画十三难得满脸的严肃诚恳,直盯着京墨眼底问道,“这是十年前的旧画了,怎么会在你手上?而且,你好像很确定这幅画里藏着什么秘密。”
京墨眼中陡然闪过一丝慌张,随即以反诘遮掩了过去:“你一个来自京城之外的小画师,怎么能一语道出周荣早年独创的画法?又怎会与宫中高高在上的女史官关系暧昧不明?”
画十三抿了抿嘴角,目光渐转柔和:“你一进门就冷着一张脸给我看,早就想问关天瑜了吧?”
京墨没料到画十三竟然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她铅华厚重的脸上顿时红一阵白一阵的,辩白道:“我……谁想问了?你们怎么样和我没有半点——”
“嘘。”京墨话没说完,就突然被画十三一把揽入了怀中,抬手轻轻捂住了京墨的樱桃朱唇,蹙眉低语道,“门外有人。”
一阵“咚咚咚”敲门声之后,门外传来一个再熟悉不过的沉沉嗓音:“半面红可在?周某有事相询。”
画十三和京墨无不大吃一惊,对视了一眼后,两人同时看向了床帏,画十三急匆匆低声道:“快!上去,快啊!”
画十三见京墨早已羞红了脸颊,愣在原地死活不肯移步,甚至想从窗子跳出去,反正这是二楼,也不会摔得多重,如此想着,京墨正要推开窗户,就被画十三从背后一把横腰抱起。
“喂!你放开——”京墨虽压着嗓子却也本能地惊叫了起来。
画十三根本腾不出手来捂住京墨的嘴巴,便突然俯身低头吻上了怀里挣扎惊叫的京墨,这一瞬间,如风入谷,如麦惊秋。